第二天清晨，顧云舟剛跨進教室，書包帶子就被蘇縈祺一把拽住。

少女眼睛亮晶晶的：

“快說說！跟職業棋手對弈啥感覺？是不是跟電視里似的，落子跟打雷似的響？”

顧云舟心里直打鼓，真要把昨天跟沈菀卿牽手的事抖出來，眼前這醋壇子姑奶奶不得當場炸毛？

馬上高考了，她那還能安心復習？

只能先按下不提了：

“拜托，這是現實世界，哪有那么多BGM。”

暑假郵購的《張栩死活題》、《加田克司死活題》昨天寄來了，還是顧重山去郵局幫他領回來的。

這會兒兩本書正塞在課桌抽屜里。

老師在講臺上講三角函數，他就在下面偷摸瞄兩眼，把題目記腦子里慢慢算。

就跟之前在監獄里踩縫紉機的日子差不多，手頭干著活，腦子卻全在計算眼位和對殺。

一道題得算好幾分鐘，比那些上課偷摸看武俠小說的隱蔽多了，愣是沒被老師發現。

要說這兩位日本棋手的題可真夠難的，隨便一道都是業余六段往上的水準，聽說職業九段來了都得皺眉頭，偶爾還得栽跟頭。

學圍棋的都知道，做死活題就跟練武打根基似的，堪比扎馬步打沙袋，是不可少的功夫。

現在這年代也算趕上好時候了，棋迷不用出門就能看遍天下高手對弈，幾十塊錢就能把“武林秘籍”抱回家。

當然，二十年后更厲害，電腦裝個軟件，就能跟 AI對練，那家伙比古今中外所有棋圣加起來都厲害。

不過現在想這些太遠，眼前的死活題還夠他啃的——一天下來，才做了二十多道。

下午放學后打了個哈欠，這上學也不純粹是浪費時間，也能長棋嘛。

晚上剛跨進家門，顧云舟的眼睛“唰”地亮起來——客廳墻角調制解調器正閃著藍幽幽的光，新拉的網線像條銀蛇盤在桌上，等著他來激活。

可算不用再窩網吧了！

以前在網吧搶機子，煙味汗味混著鍵盤上的油泥味，擠在二手電腦前跟人對弈。

現在好了，往自己書桌前一坐，臺燈一亮，整個世界都是棋盤的戰場。

他手指飛快地給筆記本電腦插上網線，ADSL撥號鏈接后，就噼里啪啦點開瀏覽器，把TOM圍棋、弈城、新浪圍棋、清風圍棋全拖進下載框。

順帶裝了QQ，登錄上去跟火云鞋神、阡陌煙嵐匯報了一下。

然后，打開tom繼續沖段，他目標是在東洋生命杯預選賽之前，打上9段。

……

2003年已經過去大半。

這一年世界賽事上依舊是韓流肆虐，曹李師徒他們包攬了90%的世界冠軍，唯獨被日本老將趙治勛三星杯撿漏拿個冠軍。

中國圍棋又是顆粒無收，最丟人的是富士通杯，中國棋手連八強都沒擠進去。

但是世界棋壇也都能感覺到，中國的新一代正展露頭角。

第一代領軍的聶圣老當益壯，拿了職業生涯最后一個“棋王”頭銜，堪稱是謝幕的驚虹；

第二代的馬春刀去年丟了堅守了十三年的“名人”寶座，現在徹底沒冠軍傍身了，恍若西湖煙雨里漸行漸遠的油紙傘；

第三代的常海今年成績也一般，國內外比賽轉了一圈，就拿了個豐田杯亞軍湊合，不過他這是潛龍在淵，終究還有飛龍在天的一日。

今年中國棋壇最閃亮的名字自然是22歲的古岳山。

他一口氣拿下天元、西南棋王、阿含桐山杯、名人戰四個國內冠軍，還帶著渝州隊拿了圍甲聯賽冠軍。

而孔天衡、胡耀辰緊追其后。

這三人之前并稱國少隊三劍客，現在真成了中國棋壇的頂梁柱。

棋迷們都說，屬于80后的時代來了。

而僅有幾個知情人眼里，他們還知道一個80后的天才。

他現在躲在林北小城，沒有正式參加過任何比賽。

但是他，剛剛在tom圍棋上達成三十九連勝，還差一勝就能達到tom9段。

雖說現在沒多少人知道他是誰，但后來的故事證明，這串連勝數字里藏著圍棋界的另一段傳奇。

9月13號，禮拜六晚上。

距離東洋生命杯開賽只剩十天，距離擊敗俞道那場大戰剛過七天，而屬于顧云舟的“請叫我AI”賬號，距離登頂TOM九段只差最后一戰！

TOM9段，在這個年代，簡直可以等同于職業水平！

晚上八點，顧云舟像往常一樣，沐浴、靜坐，讓自己的身心達到最佳狀態。

當他點開雷霆萬鈞服務器時，屏幕上瞬間炸出十幾條對戰邀請——這個以39連勝殺瘋了的7段賬號，早被全平臺地雷、明雷盯死了。

前面下的那幾盤棋，對手絕對都是業余6段以上的實力。

突然，一個ID刺進瞳孔：憂郁的小孩。

嘿，這不是阡陌棋友會的魯建安嘛！

按照前世記憶，這哥們可是本次東洋生命杯的亞軍。

雖說只是個業余棋手，但比起還年輕的俞道，魯建安的實力應該更強一些。

那天棋友會比賽沒能和他下成，現在正好補上了。

就你了！

今晚就踩著你的肩膀上九段！

對局很快開始，顧云舟執黑先行。

剎那間，對局室里一下子涌進近千號人。

這場對局實在是太刺激了，比那些九段高手之間的對決還吸引人。

因為對手“憂郁的小孩”已經 37連勝了，而顧云舟的“請叫我 ai”更是豪取 39連勝！

倆殺神對上，那就是火星子撞地球，今兒總得有一個人破處見血！

聊天框里的字跟開了倍速似的狂滾，押注的銀兩更是堆成了小山，雖說換算成人民幣也就幾千塊，但在2003年的TOM上，這陣仗堪比過年放煙花。

顧云舟先給對方戳了條私信：

“魯建安，是你不？”

魯建安回得挺快：

“嗯？你誰啊？”

他倒沒多驚訝，畢竟自己在圈里也算小有名氣。

這會兒的魯建安剛經歷完定段賽失利，正窩在家里憋著一肚子火，整天在網上下棋懶得出門。

顧云舟回了句“贏了再告訴你”，直接把棋盤拉到最大，聊天框一屏蔽，全身心都扎進了黑白世界。

布局階段，顧云舟還是用了自己最熟悉的套路，普普通通的二連星對星小目。

到了第五手，那可是他的“招牌動作”——直接點入對方星位三三！

觀戰席瞬間炸鍋：

“又是這手邪門刀法！”

“科班老炮最恨這種野路子！”

“這是在侮辱我幾十年的棋齡，好想暴揍這小子！”

“看不到ai輸棋我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