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江東周郎
- 從夷陵滅蜀,中興漢室
- 三尺月明
- 2346字
- 2025-04-30 10:00:00
江陵都督府內,絲竹聲悠揚。周瑜斜倚在湘妃竹榻上,素白中衣半掩著右肋繃帶,柔指拂過焦尾琴,清越琴音如寒泉漱石。忽有一陣天風卷著花香入窗,驚起弦上一抹顫音。
“報——”丁奉疾步而入,玄甲上還沾著晨露,“龐功曹求見。”
周瑜抬手微揚,腕間玉鐲輕叩,清音泠泠:“請?!?
少頃,龐統執葵扇,款步越檻而入,躬身一揖:“龐某拜見都督!”
他笑意盈盈,眼角眉梢皆染喜色,懷中半露棕褐陶瓶,酒香隱隱,正是一壇佳釀。
丁奉疾步搶身,長劍出鞘橫于周瑜身前,寒光凜冽的劍尖直指龐統,厲聲喝道:“放肆!都督箭瘡未復,你怎能以酒相擾!”
周瑜抬手輕揮,示意丁奉退下,目光如炬,落在棕褐陶壇之上,沉聲道:“士元親至,所為何事?”
龐統撫掌大笑,猛地掀開壇蓋,霎時醇厚酒香裹挾著荔浦芋頭的清甜之氣四溢,充盈室內。他目光灼灼,朗聲道:
“此酒乃嶺南一絕,以荔浦芋頭秘制,不傷氣血反能活血通絡。聞都督舊傷作祟,特攜佳釀,助都督祛痛解憂!”
丁奉劍刃未收,目露警惕,厲聲道:“休論何酒,都督傷病在身,斷不可飲!”
周瑜眉峰微挑,蒼白面龐難得浮起一抹興味,沉聲道:“荔浦?可是劉琦所治之境?”
言罷,朝丁奉頷首示意取過酒壇,長指無意識摩挲杯盞,眸光深邃,若有所思。
龐統雙臂交疊,負氣應道:“正是!”
周瑜淺抿一口,眉頭微展:“入口綿柔,回味悠長,倒是好酒?!?
龐統輕搖葵扇,揚聲道:“都督慧眼!”
周瑜修長的手指撫過焦尾琴冰涼的弦,目光落在案上的陶制酒壇,釉面還沾著嶺南特有的泥土氣息。
“劉琦甫至嶺南,便將芋頭酒遠銷荊州,此等布局,絕非只為商賈之利。”
他嗓音因久病未愈而沙啞粗重,然談笑之間洞察人心,鋒芒似利刃出鞘,難以掩藏。
龐統輕敲掌心,眼中流露出贊賞之色,開口道:“劉琦公子于荔浦治事,無一不是造福百姓的善政?!?
周瑜冷笑一聲,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病態的紅暈:“荔浦彈丸小邑罷了,縱有幾分小計,又能興得起什么波瀾?”
龐統嘴角微揚,眼中閃過一絲神秘的光,忽地一抖衣袖,展開一幅長卷,潔白如雪的紙張在眼前鋪陳開來:“都督,且先觀此物!”
周瑜猛地挺直身軀,右肋舊傷吃痛,不禁微微皺眉,卻仍目不轉睛,死死盯向書卷。此卷較尋常麻紙更顯柔韌光潔,隱隱間,還散著竹枝特有的淡雅清香。
“此紙……絕非尋常麻紙可比?!敝荑ず黹g輕顫,喃喃低語。指腹拂過紙面時,仿佛觸到了什么稀世珍寶。
龐統嘴角高高揚起,眼中滿是得意之色,揚聲道:
“都督好眼力,此乃竹紙!以嶺南翠嫩之竹為原料,經十二道精細工序精制而成。用以書寫,墨韻流暢;長久保存,亦不易腐壞?!?
周瑜猛地抬首,寒芒閃爍,語氣急切而銳利:“竹紙,亦是劉琦所造?”
“正是!”龐統微微頷首,神色鄭重而謹慎,接著道,“且不說口感別具一格的芋頭酒,早已在荊襄之地聲名遠揚、備受追捧。竹紙問世以來,益州、荊州諸地商號皆趨之若鶩,競相求購,如今更是供不應求。都督,還覺著荔浦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地方嗎?”
周瑜沉默良久,伸手接過竹紙,對著燭光細細端詳。紙面上細密的竹纖維清晰可見,在搖曳的光影中泛著溫潤的光澤。他忽然想起劉琦初到嶺南時的狼狽模樣,再對比眼前驚世之物,心中泛起驚濤駭浪。
“又是芋頭酒,又是竹紙……”周瑜喃喃自語,素白巾帕掩著唇邊血痕。
龐統向前一步,神情急切,目光灼灼地盯著周瑜道:“都督!劉琦在嶺南廣積糧、造奇物,不加以限制,他日必成江東大患!”
周瑜不慌不忙地抬起手,神色鎮定從容,眸光沉穩:“蒼梧地處五嶺之外,與我江東之間,山水迢迢,路途遙遠。眼下局勢,何必自尋憂慮?”
“都督何以目光短淺至此!”龐統腳下重重一跺,氣勢洶洶,“昔年高祖起于沛縣,光武興于南陽,天下事豈以地遠而輕忽?劉琦既有開疆拓土之能,待他羽翼豐滿,勢力壯大,江東又當如何?”
丁奉“鏘”地拔出佩劍,寒芒直指龐統咽喉:“狂徒!竟敢對都督不敬!”
“夠了!”周瑜猛地坐起,牽動傷口咳出殷紅血沫。他凝視著陶壇中未飲盡的芋頭酒,忽冷笑出聲,“曹操百萬雄師亦折戟赤壁,一個劉琦何足道哉。如今江東心腹大患,是蟄伏荊州的劉備!”
丁奉聽了周瑜之言,微微頷首,手腕輕轉,“鏘”一聲將佩劍收入鞘中,肅立一旁。龐統眉頭緊蹙,神色凝重,心中似在權衡斟酌。
周瑜緩了緩氣息,蒼白如紙的臉上泛起病態潮紅:“取蜀地,吞張魯,再與西涼馬超結盟——此乃江東萬世之基。至于劉琦……非但不能壓制,反而要暗中扶持?!?
“都督!”龐統駭然色變,連退半步,“劉琦既得竹紙秘術,如龍入淵海,已非池中之物!今若養癰遺患,他日必噬江東!”
“劉備素有梟雄之名,關羽、張飛皆萬人敵,豈會甘居人下?”
周瑜稍作喘息,又死死逼視龐統,字字如刀,“劉琦雖通農事、善商賈,不過將相之才爾。若以其為棋,掣肘劉備,我江東便可全力西進,謀取蜀地?!?
龐統哂然冷哼,袍袖疾振,旋身徑去。
丁奉目注其遠去之影,五指緊扣腰間劍柄,憤然道:“狂夫屢屢犯上,頂撞都督,恃才傲物!竟言征伐荔浦,真乃癡人說夢!”
周瑜斜倚湘妃竹榻,指若霜雪,緩緩摩挲著杯盞,喟然嘆道:“昔日我力薦士元出仕,他心中早有嫌隙。”
言猶未竟,忽一陣劇咳如裂帛,震得竹榻輕顫,素白巾帕瞬間洇開朵朵猩紅,宛如紅梅綻于雪原,觸目驚心。
丁奉大驚,疾步上前,穩穩扶住周瑜不住顫抖的肩膀,急聲勸道:“都督保重貴體,切莫再勞神動氣!”
周瑜忽地輕笑,咳血的嘴角勾起一抹倔強:“昔日曹操百萬之眾,我尚談笑破之。這點病痛,安能縛我手腳?”
丁奉望著都督染血的衣襟,喉頭陡然發緊,酸澀之意翻涌而上,千言萬語堵在喉間。
周瑜氣若游絲,卻擲地有聲:“天下將亂,江東正值存亡之秋……吾若中道而棄,誰能擎江東戰旗,守萬里河山?”
丁奉望著榻上咳血的周瑜,眼眶通紅如染:“都督箭傷纏綿反復,總不見好。不如即刻回江東,尋良醫調養,萬不可再強撐了!”
周瑜倚著軟墊,蒼白的臉上泛起病態的紅暈:“正合吾意,待歸江東,當諫至尊速圖巴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