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南土事變
- 從夷陵滅蜀,中興漢室
- 三尺月明
- 2616字
- 2025-04-26 10:00:00
建安十四年,譙城之濱,舳艫蔽江,戈戟若林。曹操負手立于高臺,望云檣蔽日,舸艦爭流,聞鼙鼓振野,聲徹云霄。其目如炬,意氣飛揚,有并吞八荒之志。
江水湯湯,戰船擊浪,勢若吞江。
曹操振袂大呼:“速傳將令,整軍加練!此次揮戈東進,必取廬江,以彰軍威!”
廬江素為險地,山賊陳策聚眾數萬,憑山據險,負固不服。曹軍數遣偏師進剿,然山巒疊嶂,林莽蔽途,賊據險扼要,曹軍屢攻不克,鎩羽而還。
曹操按劍瞋目,大氅翻飛如焰,厲聲道:“豎子荼毒生民,其罪當誅!孤必躬提銳旅,踏平賊巢!”
臺上氣氛若凝霜,樂進整冠趨前,抱拳諫道:
“曹公明鑒!山川扼要,守如鐵壁,攻若登天。況陳策之徒,雖聚眾數萬,然皆烏合之卒,蟻聚蜂屯。縱傾大軍蕩平,所得不過彈丸荒丘,財帛寥寥,難補軍需;暫置不問,彼亦困于窮山,不足為心腹患,伏乞三思!”
劉曄按劍離席,聲若洪鐘:
“樂將軍之言謬矣!陳策鼠輩,不過乘亂竊據險隘,蠅營狗茍之徒耳!昔者偏師敗北,非戰之罪,實因兵寡勢微,兼之四方未靖。”
“今明公削平群雄,天下十得八九,正應效‘后服者先誅’古訓!若縱此賊而不討,恐四方奸雄,皆以王師可欺。此一戰非獨破賊,更在揚威四海,令天下知順逆之理!”
“明公德威并濟,大軍一至,廬江賊寇必望風披靡!”
曹操撫掌大笑,虎目生輝:“善!速傳將令,三軍秣馬厲兵,三日后拔寨起行!”
荀攸疾步登臺,袍袖凌亂,神色惶遽:“明公,荊南飛騎傳書。南土異象疊生,恐有傾覆之變,萬望早作籌謀!”
曹操鎮定自若,玄色袍袖鼓蕩如帆:“休要遲疑!速將荊南變故,從實道來!”
荀攸喉結微動,壓低嗓音道:“傳聞劉琦暗通甘夫人,丑事敗露。劉備勃然大怒,竟將劉琦逐離荊州,眼下荊南人心惶惶,局勢大亂!”
曹操仰面縱聲長笑,聲若雷霆,震蕩四野:“荒謬至極!劉琦年少有為,昔日赤壁鏖兵,與孫劉聯軍共拒孤等,顯一世之雄才。怎會為女色所惑,行此等有失倫常之事!”
荀攸微微頷首,眸光銳利如鷹:“曹公所言極是,劉備素懷雄圖,外示恭順而內藏機變。今構陷劉琦,意在獨占荊襄膏腴之地,以謀大業。此等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曹操放聲長笑:“哈哈,好個大耳賊!果真是能屈能伸,鋒芒暗藏,倒是孤一世之敵,只是不知劉琦如今身在何處?”
荀攸拱手稟道:“回曹公,蒼梧郡守吳巨收留劉琦,現安置于荔浦縣中。”
曹操撫髯大笑:“甚妙!孤先前還憂吳巨與大耳賊沆瀣一氣。他本與劉備交好,若其率眾相投,嶺南士燮恐難與之抗衡。劉備兼收荊南、嶺南之地,必成一方雄主,坐大難制。孤欲蕩平宇內,一統河山,更添艱辛。今劉琦為吳巨所納,二人或生齟齬,劉備亦難成其勢。”
劉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進言道:“劉備以奸計謀取荊州,已在道義上失了人心。目下劉琦被逐,荊州上下人心浮動,暗流洶涌。待其內部紛爭迭起,我軍趁勢揮師南下,必能一鼓作氣,直搗黃龍!”
曹操呼吸粗重,仰面縱聲長笑:“孤昔日以為劉琦不過庸碌之徒,如豚犬般不足為懼,豈料赤壁一役,竟讓孤遭受重擊。今其輕信劉備,致有此敗,實乃咎由自取,報應不爽!速傳將令,著細作緊盯荊南,一有風吹草動,即刻來報。待時機成熟,定叫大耳賊血債血償!”
荀攸抱拳沉聲道:“遵命!”
江畔之上,戰船如林,旌旗蔽空。曹操身披玄色大氅,足蹬烏金戰靴,立于旗艦高臺上,凜冽江風卷起他的衣袍與長髯。
江面戰鼓擂動,如雷霆乍響,聲震穹云;士卒喊殺,似虎嘯龍吟,響徹江天。
曹操胸中豪情翻涌,猛地抽出腰間佩劍,劍鋒直指蒼穹,朗聲道:“待吾水軍精熟,戰陣嚴整,荊襄沃野、江東膏腴皆入吾彀中!此乃天命,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
荊州,公安。
諸葛亮輕搖羽扇,一襲錦袍隨風微擺。方步入前庭,便見張飛神色惶遽,正焦躁地來回踱步。豹頭環眼之中,血絲密布,盡顯焦急之色。
“軍師,您可算來了!”張飛一個箭步上前,猛地攥住諸葛亮的手腕,身上鐵甲硌得人生疼,“大哥臥病在榻,整日粒米不進,俺好不容易請來神醫,瞧了也直搖頭,如何是好!”
諸葛亮目光微凝,羽扇輕叩掌心:“翼德,主公之疾,非源于身,實乃心憂所致,尋常藥石如何解得?你且寬心,亮自會與主公一談。”
諸葛亮輕輕推開陳舊的木門,一股刺鼻濃烈的酒氣便洶涌地撲入鼻中。
劉備斜倚錦榻,素衣半敞,發冠歪斜,案上堆滿酒壇,空碗摔得滿地狼藉。
他聽見腳步聲,緩緩轉頭,昔日英氣的面龐憔悴不堪,眼中盡是血絲:“孔明……是不是賢侄回來了?”
孔明斂衽跪坐,羽扇輕拂案上殘瓷,沉聲道:“主公,要不要派人南下,請劉琦公子回來?”
劉備顫手攥壇,仰首痛飲,酒水混著酒沫順著虬髯淋漓而下,濺濕衣襟:“不用!嶺南瘴癘橫行,逃卒紛涌如潮。賢侄素不耐苦,不日必自歸,正可借此磨其志。”
孔明輕展羽扇,緩聲道:“既然如此,主公為何悶悶不樂呢?”
劉備喉間發出一聲苦笑,沙啞如破鑼:“荊州士族皆傳,是我爭權奪利驅逐賢侄。我半生以仁義立世,今遭此謗,聲名毀于一旦……他們都不信我!”
孔明羽扇緩搖,神色湛然若寒潭映月,沉聲道:“主公且安,市井流言,譬如朝露秋霜,轉瞬即逝。吾等但守本心,躬行正道,他日自有云開霧散之時。”
劉備勉力撐起身子,目若蒙塵,聲音幾近哽咽:
“孔明,備自涿郡舉義以來,矢志匡扶漢室,救黎民于水火。數十載披荊斬棘,屢戰屢敗卻從未言棄……可為何忠義難全,人心難測?莫非備所行之道,終究是錯了?”
諸葛亮肅然起身,整冠束帶,長揖至地:
“明公以天下為己任,志存漢室,此誠千古大義,豈有謬誤?昔商湯吊民伐罪,周武順天應人,方得四海歸心。”
“今漢室傾頹,奸雄并起,唯明公仁德播于四海,攬俊杰、收民心。一時謗議,安能掩日月之輝?望明公重振虎威,莫負蒼生所望!”
劉備頹然跌坐錦榻,涕泗橫流,酒漬與淚痕交染衣襟,嘶聲道:
“區區婦人,身死何足道哉!若賢侄肯信我一言,莫說甘夫人,便是割讓半壁荊州又有何妨!他卻……他卻連一句分辯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諸葛亮羽扇微頓,目含憫色,緩聲勸道:“劉琦公子少不更事,血氣方剛,一時莽撞行事。望主公念及舊情,寬宏海量,容其改過自新。”
劉備霍然抬頭,雙目盡赤,血絲密布,嘶聲道:
“寬宥?彼不能諒吾之艱?備半生漂泊,自幽州輾轉至荊州,步步皆履于鋒刃之上,生死懸于一線。本欲叔侄一心,共濟大業,克復漢室,還天下以太平。豈料他竟……辱沒門楣!備有何顏面面對荊州父老?又如何慰藉景升兄于九泉之下!”
“嗚嗚嗚……只要賢侄迷途知返,我愿把荊州還給他,不要再折磨我了。什么破荊州,破荊州!破荊州!我就是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匡扶漢室,做大漢中興之主!我不要讓人家再說我假仁假義,我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