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她家門口,手里拎著保溫桶,掌心已經被熱氣熏得發紅。程澈剛出院那天,我就把她的鑰匙悄悄“借”了過來——當然不是偷,是她自己遞給我的,說:“你要是不放心,就幫我看著點冰箱里的酸奶有沒有過期。”
其實那會兒我已經三天沒睡好覺了。醫院的長椅太硬,躺久了腰疼,但比起讓她一個人躺在病床上,我寧愿在椅子上蜷一整夜。
她現在拄著拐杖,走路還有點吃力,但我看得出她在努力恢復。每天早上她都會坐在陽臺上,對著電腦處理一些簡單的郵件,說是不能讓我一個人扛所有事。可我知道,她是在逼自己盡快回到崗位上。
我把門輕輕推開,屋子里很安靜,只有廚房水壺的咕嚕聲。她靠在沙發上,頭發隨意扎起,露出一邊耳垂上的小顆珍珠。我走過去時,她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疲憊,卻帶著笑意。
“今天怎么這么早?”她問。
“你不是說想喝湯嗎?”我把保溫桶放在茶幾上,掀開蓋子,“蓮藕排骨湯,加了枸杞。”
她湊近嗅了一下,鼻尖微微皺起,“聞起來不錯。”
“嘗嘗看。”我把碗遞給她。
她接過,舀了一勺慢慢喝下去,眼睛忽然亮了點,“比我媽媽煮的好喝。”
我笑了笑,“你媽肯定不會相信這話。”
她低頭又喝了一口,忽然說:“林深,你不用一直陪著我的。”
我頓了頓,手還握著湯勺,“我想陪。”
她沒說話,只是低頭繼續喝湯。陽光從窗外灑進來,落在她肩頭,像是某種溫柔的提醒。
那天晚上,我幫她把藥放進溫水杯里,她接過去的時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腕,那條褪色的藍繩微微晃動。
“你還戴著這個。”她輕聲說。
我點頭,“一直戴著。”
她沒再問什么,只是輕輕地笑了。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做了早餐。煎蛋、吐司和一杯溫牛奶。她醒來后看到桌上擺好的餐點,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猜的。”我撒了個小謊。
其實是我偷偷翻了她手機里的備忘錄,看到她寫著“早餐喜歡簡單一點”。
她沒揭穿我,只是默默地吃完,然后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發呆。
“在想什么?”我問。
“我在想,如果這次我不是受傷,而是……更嚴重的事呢?”她說得很輕,像是怕驚擾到空氣。
我走到她身邊,蹲下來握住她的手,“不會有如果。”
她低頭看我,眼底有一絲動搖,“林深,我不是溫室里的花。”
“我知道。”我說,“但我也不是那種只會在后面看著你的人。”
她怔了一下,隨即笑出來,“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會說了?”
“是你教會我的。”我認真地說。
她臉紅了一下,低頭咬了咬唇,像是在壓抑什么情緒。
那天下午,我推著輪椅帶她去樓下曬太陽。小區里有幾只流浪貓,她看見一只黑白相間的,眼睛立刻亮了。
“那只貓好像你。”她說。
“為什么?”
“因為它也總是冷著一張臉,但靠近了才發現其實挺溫柔的。”
我無奈地笑了,“你這是夸我還是損我?”
她沒回答,只是伸手摸了摸那只貓的腦袋,它蹭了蹭她的指尖,發出呼嚕聲。
我們坐在樹蔭下,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林深。”她忽然開口。
“嗯?”
“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倔強了?”
“不會。”我說,“我只是希望你能讓我分擔一些。”
她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接下來的幾天,我依舊每天來照顧她,做飯、洗衣服、整理房間,甚至學會了怎么調適合她口味的營養餐。她開始能獨立行走,雖然動作還不太穩,但她已經可以自己泡咖啡了。
有一次,我正在廚房切菜,她忽然走進來,站在我身后。
“你在干嘛?”她問。
“準備晚餐。”
“要不要我幫忙?”
“你現在該坐著休息。”
她嘆了口氣,“林深,我不是病人了。”
我轉過身看著她,她的眼神堅定而柔軟。
“我知道。”我說,“但我還是想照顧你。”
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撲哧一笑,“你是不是從小就特別會哄人?”
“我沒哄你。”我說,“我只是不想讓你一個人承擔所有。”
她走近一步,輕輕抱住我,“謝謝你。”
我沒有說話,只是回抱住她。她的體溫透過衣服傳來,真實得讓人安心。
那天晚上,我們一起看了部老電影。她靠在我肩上,偶爾會因為腿傷換個姿勢,但大部分時間都很安靜。
“林深。”她忽然說。
“嗯?”
“如果我們不是戀人,還會這樣嗎?”
我低頭看她,“你是想說,我們會在一起嗎?”
她點點頭。
我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現在我很慶幸,我們是戀人。”
她笑了,眼角彎成一道溫柔的弧線。
“那你以后別再讓我一個人冒險了。”她靠在我懷里,聲音有點悶。
“好。”我說,“我答應你。”
風從窗戶縫隙吹進來,帶著夜晚的涼意。我拉了拉毯子,把她裹得更緊些。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感情不是轟轟烈烈的誓言,而是這樣細水長流的陪伴。
而我愿意,就這樣陪她走下去。
第二天清晨,她醒得比我早。我睜開眼時,發現她正坐在床邊,腳邊放著一根拐杖,另一只手輕輕搭在我額頭上。
“醒了?”她輕聲問。
我點點頭,坐起身,“你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
她笑了笑,“我想試試看能不能不用拐杖走幾步。”
我立刻坐直身子,“要我扶你嗎?”
她搖頭,“我自己來。”
我看著她緩緩站起來,膝蓋微微顫抖,但她沒有退縮。她一步一步往前挪,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卻異常堅定。
當我看到她終于穩穩站在客廳中央時,我幾乎忍不住想鼓掌。
她回頭看向我,眼里閃著光,“你看,我能行。”
我走過去,緊緊抱住她,“是啊,你能行。”
她靠在我懷里,輕聲說:“林深,謝謝你一直都在。”
我低頭看著她,“因為你也在。”
窗外的陽光剛剛好,照進屋子,溫暖而不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