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震動的時候，我正盯著那封匿名郵件出神。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桌面上，像是某種無聲的提醒——制度可以建立秩序，但人心永遠是最難衡量的東西。

程澈的手搭在我肩上，“我去趟城東那邊，陸總那邊有個新項目要談。”

我抬頭看她，她今天穿了件淺灰的西裝外套，發梢微微泛紫，在光線下閃著柔和的光澤。她總是這樣，把工作和生活分得清清楚楚，卻又能用一個眼神讓我知道她在乎什么。

“一個人去？”我問。

“嗯。”她點頭，“那邊客戶比較挑剔，我想先單獨接觸一下，看看他們真正的訴求是什么。”

我心里有些不安，說不上來為什么。也許是最近的風波太多，也許是那條“小心你身邊的人”還在耳邊回響。

“路上小心。”我說。

她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別太緊張，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差。”

我看著她轉身離開辦公室，背影利落又堅定。她的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節奏清晰，像是某種倒計時。

那天晚上，我沒等到她回來的消息。

而是接到了一通來自醫院的電話。

“林先生嗎？我們是市立醫院急診科，請問您是否認識一位叫程澈的女士？”

我的手猛地收緊，聲音幾乎不受控制地發緊：“她怎么了？”

“她剛剛被送進來，目前情況還不穩定，需要家屬簽字。”

我幾乎是沖出辦公室的。風從窗外灌進來，吹得我眼眶發干。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樓、怎么打車、怎么穿過醫院大廳的。只記得電梯門緩緩關閉的那一瞬間，我盯著鏡面里那個臉色蒼白的男人，忽然意識到，原來我真的會怕。

怕她不在。

急診室門口的長椅空蕩蕩的，我坐在那里，心跳聲大得嚇人。護士進進出出，沒人跟我說話，只有冷白的燈光照下來，把影子拉得很長。

時間像凝固了一樣。

直到醫生走出來，眉頭皺得很深。

“病人右腿骨折，左臂有擦傷，頭部輕微震蕩，目前已經脫離危險，但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

我松了口氣，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氣。

“我可以進去看她嗎？”

“可以，但她現在意識還沒完全恢復，建議不要刺激她情緒。”

我點點頭，推開門走了進去。

她躺在病床上，臉色比平時更白，睫毛輕顫，像是隨時會醒來。床頭柜上放著她的包，還有那支她一直用的口紅，蓋子已經掉了半邊。

我坐在她床邊，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冰涼，指尖還殘留著一點墨跡，是我昨天教她寫客戶反饋模板時留下的。

她動了一下，輕輕睜開眼睛。

“林深……”她聲音很輕，像是夢里喊出來的一樣。

我低頭看著她，喉嚨發緊，“我在。”

她眨眨眼，嘴角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別說傻話。”我握住她的手更緊了些，“你怎么會出事？”

她皺眉想了半天，才慢慢說：“我剛下車，準備過馬路，一輛電動車突然沖出來……我躲不開。”

我閉了閉眼，腦子里全是她倒下去的畫面。我不敢想象，如果她當時摔得再重一點，或者沒有路人及時報警……

“沒事了。”她似乎察覺到我的情緒，抬手輕輕碰了碰我的手腕，“真的沒事了。”

我低頭看著她，忽然覺得鼻子一陣酸澀。

她總是這樣，明明自己受傷了，還要安慰別人。

我靠在椅子上，握著她的手，一整夜都沒放開。

第二天早上，醫生來查房，確認她情況穩定后，我才有機會問她更多細節。

“那輛電動車呢？抓到人了嗎？”

“沒看清。”她搖頭，“天有點暗，而且那人戴著頭盔，撞完就跑了。”

我咬緊牙關，心里涌起一股無名火。

“我已經讓小葉調監控了。”我低聲說，“不管是誰，都別想這么輕易逃掉。”

她看著我，眼神有些復雜，“你別太激動，說不定只是意外。”

“如果是意外，那就更好。”我說，“但如果不是……”

我沒有說完，但她懂了我的意思。

我們都知道，這年頭，哪有那么多巧合。

而我也終于明白，周揚那句“小心你身邊的人”，或許并不是危言聳聽。

幾天后，程澈出院了。她拄著拐杖回到公司，動作有些笨拙，但依舊堅持要處理手頭的工作。

“你該休息的。”我說。

“我知道。”她笑了笑，“但我不能讓你一個人扛所有事。”

她靠在我辦公桌上，低頭翻著手里的文件，發絲垂落下來，遮住了她眼角的疲憊。

我看著她，忽然覺得胸口悶得厲害。

“程澈。”我開口，聲音低啞。

她抬起頭，“嗯？”

“答應我，以后出門一定注意安全。”

她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好啊。”

可我知道，她不會真正答應我。因為她跟我一樣，一旦認準了目標，就不會退縮。

就像當初我們一起面對迅達的打壓，一起優化管理制度，一起熬過那些深夜加班的日子。

她不是那種會躲在別人身后的人。

而我，也早就習慣了站在她身邊，陪她一起往前走。

那天晚上，我把她送回家，扶她坐到沙發上。

她靠在那里，輕輕地嘆了口氣，“你說，我們是不是越來越像老夫老妻了？”

我看著她，忽然笑了，“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試試。”

她怔了一下，然后紅了臉，“你……你是認真的？”

我點頭，握住她的手，“我一直都是。”

她低頭笑了一會兒，忽然抬起頭，“那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

“別再讓我一個人冒險。”

我看著她，鄭重地點頭，“好。”

窗外的風吹進來，帶著初夏的溫度。屋子里很安靜，只有她呼吸的聲音。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只要她還在，我就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