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羅恩就醒了。他搓了搓臉，從干草鋪上爬起來，套上靴子。屋子里還黑著，雷諾在墻角打著呼嚕。羅恩摸到水缸邊，舀了半瓢涼水灌下去，抹了抹嘴。

米勒已經在院子里等他了。這個禿頂的農夫總愛把褲腿塞進靴筒里，腰間別著把舊獵刀。

“今天往東邊去？”米勒問。

羅恩搖搖頭，從墻上摘下老杰克的長弓：“不。我們去西邊，聽說那頭老野豬最近在溪邊刨食。”

“可是……”

米勒摸了摸自己的禿頂，有些不確定的說到。

“不用給老爺匯報一下嗎？”

“告訴了還能叫驚喜嗎？”

羅恩回頭瞪了米勒一眼，心里有些不滿。

“這個光著腦袋的農夫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死腦筋。”

看著木屋外的太陽將要升起，羅恩這時也來不及教訓米勒，收拾好裝備就大步流星的趕了出去。

在經過李昂的木屋時，兩人都刻意放緩了腳步，生怕一個不小心吵醒了李昂。

晨霧還沒散盡，兩人就進了林子。羅恩走在前面，靴子踩在落葉上沙沙響。米勒跟在后頭，時不時彎腰看看地上的痕跡。

“新鮮的蹄印，”米勒指著一處泥地說，“不超過兩小時。”

野豬在米勒曾經的家鄉特班達村很常見，幾乎沒有個農夫都認識，這也是羅恩選擇帶上他的原因。

羅恩蹲下來摸了摸，泥土還是潮的。出于謹慎起見，他解下獵弓，從箭袋抽了支箭搭上。

“這畜生個頭不小。“米勒壓低聲音，手指丈量著泥地上的蹄印，“至少三百斤。”

羅恩的嘴角扯出一個弧度：“正好給老爺添件新皮襖。”

兩人順著蹄印追蹤，林間的晨露打濕了褲腿。突然，前方灌木叢劇烈晃動，伴隨著樹枝斷裂的脆響。

“退后！”

羅恩一把拽住米勒的后領往后拖。幾乎同時，一頭肩高近三尺的黑色野豬王撞開灌木，獠牙在晨光中泛著寒光。米勒的獵刀當啷掉在地上。

“圣主在上……”米勒的禿頭上瞬間冒出冷汗。

“成事不足的家伙”

羅恩回頭瞥了一眼呆立住的米勒，不禁后悔起來自己的決定。

但現在已經容不得他多想，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羅恩已經拉開長弓，骨節發白。

野豬王后蹄刨地，濺起混著腐葉的泥土。弓弦繃到極致時，遠處突然傳來樹枝斷裂聲——是雷諾帶著三個斯拉夫漢子正咆哮著往這邊跑。

“烏拉——烏拉——”

蠻族漢子的嘶吼聲極具穿透力，原本已經做好攻擊準備的野豬在這時猶豫了一下，仿佛是在考慮目前的情況。

“好機會！”

羅恩心里暗叫一聲好，隨后馬上松開了手中的弓弦。

“嗖！”

似乎是沒有料到眼前這個人類會突然發動攻擊，野豬受驚轉向，而羅恩的箭擦著它的脖頸飛過，深深釘進樹干。畜生發出震耳欲聾的嚎叫，轉頭朝著人群直沖過來。

“不好！”

“散開！”

羅恩扔掉長弓抽出獵刀。同時不忘提醒趕來的雷諾。

野豬的沖鋒帶起腥風，最近的米勒差點被獠牙挑飛，慘叫聲驚起林間飛鳥。

千鈞一發之際，羅恩縱身撲到米勒身前，獵刀橫架。“鐺“的一聲，刀刃與獠牙相撞迸出火星。羅恩虎口震裂，卻借著沖力就勢一滾，反手將獵刀插進野豬后腿。

“吼——”

受傷的野豬調轉方向，血紅的眼睛鎖定羅恩。這時雷諾終于趕到，掄起伐木斧砍在野豬背上。斧刃卡在厚實的皮肉里，野豬吃痛狂甩，把雷諾甩出丈遠。

羅恩趁機撿起長弓，搭上最后一支箭。野豬再次沖來時，他單膝跪地，箭尖直指那對猩紅的眼睛。

“中！“

利箭離弦，精準射入野豬右眼。畜生人立而起，發狂般撞向羅恩。羅恩不退反進，在相撞瞬間側身閃避，獵刀自下而上捅進野豬咽喉。

溫熱的豬血噴了滿臉。羅恩死死抵住刀柄，直到野豬抽搐著倒下。林間突然安靜得能聽見血滴落地的聲響。

“你他媽……”雷諾捂著胳膊爬起來，“不是說好等我們嗎？”

“來遲了就打不到了！”

羅恩抹了把臉，突然發現自己在發抖——不是害怕，而是狩獵后的亢奮。他踢了踢野豬尸體，故意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這皮子……夠給老爺做件新坎肩了。“

回木屋路上，羅恩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胸膛卻漲得滿滿的。當看見李昂站在門口時，他下意識把流血的手藏到背后。

“擅自行動？”

李昂挑眉。

羅恩梗著脖子：“我一人就能……”

話沒說完，老爺突然伸手揉了揉他亂糟糟的金發。羅恩頓時漲紅了臉，方才的豪氣全變成了結巴。

“就、就是頭豬而已……”

羅恩正結結巴巴地說著，突然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他踉蹌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的褲腿已經被血浸透了。

“蠢貨！“李昂一把扶住他，聲音里帶著罕見的焦急，“傷成這樣還逞強！“

羅恩想反駁，卻發現嘴唇發麻，眼前的李昂變成了重影。他最后的意識，是聽見雷諾的大嗓門在喊：“快叫戴安娜小姐！“

再次醒來時，羅恩發現自己躺在木屋的床上。陽光透過窗縫灑進來，在粗糙的毛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想坐起來，卻牽動了腿上的傷，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醒了？”

女仆艾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湯，裙擺上沾著草藥漬，

“逞英雄的代價好受嗎？“

羅恩撇撇嘴，卻牽動了嘴角的淤青。

“那頭豬呢？”

“在院子里。”艾莉把藥碗重重放在床頭，“李昂老爺親自剝的皮，說是要給你做件新皮襖。”

羅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差點打翻藥碗：“真的？”

但很快，眼神中的亮光便暗了下去。

“那能有假？”

艾莉挑眉，望著眼前這個半大小子，突然有一種不知道說什么好的感覺。

“這次老爺可生氣了，你自己想好怎么去解釋吧——”

窗外的院子里，雷諾正大聲指揮著漢子們處理豬肉，米勒結結巴巴地跟人吹噓著當時的驚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