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沉甸甸的錢袋后，李昂并未多做猶豫，很快便招呼老杰克一同穿過那道斑駁的城墻。

夕陽的余暉斜斜地灑在青灰色的城磚上，為這座邊陲小城鍍上一層昏黃的光暈。

直到此刻李昂才意識到，方才的牲畜交易區嚴格來說并不算真正的“城內“。

由于牲畜交易需要大片空地，馬孔城的執政官很早就將其規劃在了城墻外的平地上。

而想要購置糧食、工具等日常用品，就必須穿過這道飽經風霜的城門。

“兩匹馬，入城稅十個芬尼。“守門的衛兵懶洋洋地伸出手，鐵手套在夕陽下泛著冷光。

李昂暗自腹誹這高昂的稅費，卻也只能忍痛掏出銅幣。

當銅錢落入衛兵掌心時，他分明聽見對方發出一聲輕蔑的嗤笑。

踏入城門的那一刻，濃重的市井氣息撲面而來。與前世在游戲中見到的那些充滿浪漫色彩的中世紀城鎮截然不同。

現實中的馬孔城彌漫著令人窒息的臭味——腐爛的菜葉、未及時清理的馬糞、還有不知從哪個角落飄來的魚腥味，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讓李昂不得不捂住口鼻。

街道兩旁擠滿了歪歪斜斜的木制建筑，二樓突出的窗臺上晾曬著各色衣物，在微風中輕輕擺動。

石板路面上積著不知名的污漬，每走一步都要小心避開。他們穿過四五條蜿蜒的小巷，期間不得不應付七八個衣衫襤褸的乞丐，還有三個自稱是戰爭遺孤的孩子拽著李昂的衣角討要銅板。

當終于找到鐵匠鋪時，李昂不禁啞然——這家名為“尼德蘭“的鋪子竟然藏在城墻拐角處，陰暗潮濕得連陽光都難以照入。

“您是說...馬用的犁鏵？“鐵匠鋪的學徒拖著長音，油膩的圍裙上沾滿煤灰。

他正要開始滔滔不絕地吹噓自家店鋪的歷史，就被李昂不耐煩地打斷。

“三百芬尼，現在就要。“李昂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木質柜臺，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個動作似乎比任何言語都有效，方才還慢條斯理的學徒立刻像變了個人似的，手腳麻利地從里間取出一件閃著寒光的嶄新犁鏵。

交易完成后，李昂警覺地察覺到背后若有若無的視線。他不動聲色地繼續采購行程，先后購置了炊具、寢具、調味品，還有答應給羅恩的木工工具。

每經過一個拐角，他都能感覺到那道視線如影隨形。

“老爺，今晚...“老杰克壓低聲音，渾濁的眼睛里滿是憂慮。他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短刀，顯然還在惦記白天那個黃牙混混的威脅。

李昂微微頷首：“城內他們不敢明目張膽，但我們的馬...“他湊近老杰克耳邊低語幾句，老人臉上的皺紋漸漸舒展，最后甚至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暮色漸濃，兩人牽著馱滿貨物的馬匹，在街巷中尋找今晚的落腳點。李昂的目光掃過每一個陰暗的角落，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既然有人想玩貓捉老鼠的游戲，他不介意讓那些暗處的老鼠知道，誰才是真正的獵手。

李昂選了一家靠近城門的小旅店，店面破舊但視野開闊。老板是個獨眼老頭，接過銀幣時僅剩的那只眼睛閃爍著精明的光。

“二樓最里間，馬廄在后院。“他沙啞地說，“但別指望有人守夜。“

這正是李昂想要的。

他和老杰克將馬匹拴進馬廄，故意把新買的犁鏵和其他貨物堆在顯眼處，隨后大搖大擺地進了房間，甚至故意提高嗓門抱怨疲憊，讓整層樓都聽得見。

“睡吧，明天還要趕路。“李昂大聲說完，重重關上木門。但門合上的瞬間，他的眼神驟然銳利。

夜色漸深，旅店的嘈雜聲逐漸沉寂。李昂沒有點燈，他和老杰克坐在黑暗中，靜靜等待。

老杰克握著一柄短刀，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李昂則手持一把剛買的鐵匠錘，冰冷的金屬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果然，臨近午夜時，馬廄方向傳來輕微的響動——枯枝被踩斷的脆響，鐵器碰撞的悶聲，還有壓低的咒罵。

“來了。“李昂無聲地勾起嘴角。

他和老杰克悄無聲息地翻出窗戶，沿著外墻凸起的木梁滑下，繞到馬廄后方。

月光下，三個黑影正鬼鬼祟祟地翻找貨物，其中一人正是白天的黃牙混混，另外兩個則是生面孔，腰間別著短刀。

“媽的，錢袋呢？“黃牙低聲罵道，“不是說這肥羊今天賺了一大筆？“

“別急，先騎走馬，等他們追出來——“

話音未落，李昂猛地踹開馬廄側門，鐵錘破空砸向最近那人的手腕！

“咔嚓！“骨頭斷裂的脆響伴隨著慘叫劃破夜空。

老杰克同時動手，短刀狠狠斬向另一人的膝蓋，對方馬上哀嚎著跪倒在地。

黃牙混混反應最快，拔刀就刺，但李昂早有預料，側身閃過的同時，鐵錘重重砸在他持刀的手肘上！

“啊——！“黃牙的刀脫手飛出，整個人踉蹌后退，撞翻了草料堆。

李昂一腳踩住他的胸口，鐵錘抵在他喉嚨上，聲音冷得像冰：“誰派你們來的？“

黃牙臉色慘白，卻還在嘴硬：“你、你完了……我們是'血匕幫'的人！你敢動我——“

“噗！“

李昂的錘子毫不猶豫地砸在他耳邊，濺起的木屑擦過混混的臉，留下一道血痕。

“最后一次機會。“李昂瞇起眼，“到底是誰？”

黃牙混混終于崩潰了，“是、是'獨耳'卡爾！是他吩咐我來的。”

李昂沒有殺這三個混混，而是扒光他們的武器和錢袋，用拴馬的韁繩把他們捆成一串，丟在旅店門口。

“告訴'獨耳'卡爾，“李昂俯身在黃牙耳邊低語，“如果他再敢打我的主意，我會把他的一只耳朵釘在城墻上。“

天亮后，李昂和老杰克在守城門衛玩味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而馬孔城的陰影里，“獨耳“卡爾聽完黃牙的哭訴，臉色陰沉地捏碎了手中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