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醴長歌：圣墟之外五千年

第二卷·溯古尋源·酒魂初誕

第74章·殘簡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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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豆大的雨點砸在青銅鹿車上，發出清脆而密集的聲響。劉伶斜倚在車中，酒葫蘆隨著車身的顛簸輕輕搖晃，半盞殘酒順著葫蘆口溢出，滴落在泥濘的地面上。詭異的是，那殘酒落地竟化作赤色小蛇，扭動著身軀迅速鉆入泥中，轉眼便消失不見。

蘇軾眉頭緊鎖，掀開鹿車的簾子。遠處的洞庭湖宛如沸騰的開水，劇烈翻涌著。水面上漂浮著成片的魚尸，它們的鱗片泛著詭異的青銅光澤，在雨幕中閃爍著幽幽冷光，仿佛被某種神秘力量浸染。

“這不是魚瘟。”杜康一襲玄袍，袍上的酒紋此刻泛起刺目的血光，他凝視著湖面，聲音低沉而凝重，“是蛟龍蛻鱗。”

話音未落，湖心突然炸開百丈巨浪。一條獨目蛟龍破水而出，巨大的身軀遮天蔽日。它額間的豎瞳流淌著黑血，腥臭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龍須上纏繞著半截斷裂的楚式編鐘，隨著它的動作發出沉悶的撞擊聲，仿佛是來自遠古的哀鳴。

李清照腕間的青銅酒樽突然變得滾燙，灼得她肌膚生疼。她強忍著痛楚，低頭看向酒樽，樽內竟映出奇異的畫面：峨冠博帶的屈原懷抱酒壇，神情肅穆而決絕，正一步步走向翻涌的怒濤。

“三閭大夫在獻祭！”李清照驚呼出聲，指尖下意識地掐破掌心，血珠墜入酒樽。猩紅的血液在酒樽中暈染開來，與某種神秘力量產生共鳴，“用《九歌》殘篇鎮壓蛟龍！”她終于明白屈原的意圖，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既有對先人的敬佩，又有對即將到來的危機的擔憂。

2

當青銅鹿車降落在君山島時，楚地巫祝那獨特而神秘的骨笛聲穿透雨幕，傳入眾人耳中。十二名赤足少女環繞著祭壇翩翩起舞，她們的裙裾間綴著的龜甲相互碰撞，發出清脆而又帶著幾分詭異的聲響，竟奏出了《東皇太一》的韻律。那旋律仿佛具有某種魔力，讓人聽了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之感。

劉伶醉眼朦朧地掃視著祭壇上的祭品，卻驚異地發現三牲頭顱皆被剜去左目，空洞的眼眶中插著燃燒的艾草，裊裊青煙升騰而起，在雨幕中彌漫開來，更增添了幾分陰森的氛圍。

“晚了七步。”陶淵明神色黯然地抖開《桃花源記》，泛黃的殘頁上，“沅水”二字突然滲出青煙，仿佛在訴說著什么悲慘的往事，“屈子已躍入滄浪之水。”

李白聞言，長劍出鞘，青蓮劍氣如長虹貫日般劈向蛟龍。然而，那畜生卻張口吐出一個由酒氣凝成的漩渦。在漩渦中，屈原的白衣若隱若現，他手中抱著的酒壇刻著巴蜀圖騰，正是杜康當年與儀狄共釀的“巫覡血醴”。那酒壇仿佛承載著無盡的力量與秘密，在漩渦中閃爍著神秘的光芒。

“酒魂為引，詩魄為牢！”杜康面色凝重，并指劃破手腕，血珠在空中串成商朝甲骨文，散發著古老而神秘的氣息，“清照，補《國殤》！”他將希望寄托在李清照身上，相信她能憑借著詩才與勇氣，完成這至關重要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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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毫不猶豫地踏著龍舟躍至半空。她發間的金簪在瞬間化作筆鋒，以雨為墨，在飄搖的《九歌》竹簡上奮筆疾書。每補全一句，君山島的湘妃竹便會爆裂一叢，竹節中涌出琥珀色的古酒，那酒香濃郁而醇厚，卻又帶著一絲悲壯的氣息。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李清照筆鋒突然一頓，面色瞬間變得蒼白。最后半片竹簡上的字跡竟被無形的酒氣腐蝕，模糊不清，“不對！《國殤》結尾被人篡改過！”她意識到事情遠比想象中更加復雜，一股不安的情緒在心中蔓延開來。

蛟龍抓住這個機會，猛地擺尾，強大的力量抽碎了半座祭壇。碎石飛濺，塵土飛揚。蘇軾眼疾手快，抓起濺落的竹簡殘片，瞳孔驟然收縮——那缺失的詩句，分明用楚國密文寫著“釀魂者，必自戕”。真相終于浮出水面，原來屈原為了鎮壓蛟龍，早已做好了犧牲自己魂魄的準備。

劉伶突然仰頭大笑，笑聲中帶著幾分癲狂，又帶著對屈原的敬佩與惋惜。他將手中的酒葫蘆用力砸向蛟龍的獨目，大聲喊道：“屈子這傻子，把鎮蛟的咒文刻在自己魂魄上了！”那聲音在雨幕中回蕩，充滿了無盡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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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杜康的甲骨文血鏈纏住蛟龍時，湖底緩緩升起九尊獸面方尊。每尊方尊內都盛著不同時代的酒：商周玄醴散發著古樸的氣息，楚地椒漿帶著獨特的辛辣，漢宮柏酒蘊含著宮廷的奢華……這些酒匯聚在一起，仿佛是一部酒文化的歷史長卷。

李清照心一橫，咬破舌尖，將鮮血噴在竹簡上。她神情專注而堅定，補全了最后一句：“魂魄毅兮為鬼雄，釀江海兮祭長空！”隨著這最后一句的寫出，天地間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靜，仿佛連時間都停止了流動。

屈原的虛影從漩渦中緩緩浮現，他懷抱的酒壇裂紋處綻出耀眼的青光。他望向李清照，眼角滴落的不是淚水，而是凝成《離騷》字句的酒珠，帶著滄桑與欣慰：“后世補闕人，可知以詩鎮魂，需付魂飛魄散之價？”他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時空傳來，帶著無盡的感慨與無奈。

蛟龍在青光中寸寸瓦解，龐大的身軀化作碎片，沉入湖底。洞庭湖水也漸漸重歸澄澈，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過。陶淵明收攏桃花結界時，不經意間瞥見李清照腕間的酒樽內，一滴漆黑如墨的酒魂正在悄然滋生，那漆黑的顏色仿佛預示著新的危機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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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色朦朧，眾仙宿于汨羅江畔。劉伶醉臥在漁舟上，朦朧間，忽聽水下傳來編鐘的悶響，那聲音低沉而悠遠，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他伸手撈起一個酒壇碎片，內側沾著半片逆鱗，那鱗片上殘留的氣息讓他心中一驚——本該消散的蛟龍氣息，竟與李清照補全的《九歌》殘篇糾纏不清。

“好個屈子，”劉伶對著江心明月舉杯，喃喃自語道，“你以自身為酒引，把禍根埋進了詩魄里。”他終于明白，屈原的犧牲雖然暫時鎮壓了蛟龍，但也留下了新的隱患。

對岸的竹林中，李清照正將新得的漆黑酒魂注入青銅樽。酒液在樽中晃蕩，映出上海租界醉仙樓的幻影，以及某個正在鴉片煙榻上酣睡的、與她面容相似的女子。那畫面讓她心中一顫，仿佛預示著未來的某種命運。

杜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一絲憂慮：“今日你補的是《九歌》，還是釀了杯鴆酒？”

李清照緩緩合上酒樽，湘妃竹的斑紋不知何時爬上了她的手腕，宛如一種神秘的印記。她平靜地說道：“至少今夜，洞庭水不會再吃人。”然而，她的心中卻深知，這場危機遠未結束，更大的挑戰還在前方等待著他們。

江風掠過，帶來屈原消散前的最后一縷嘆息，那聲音里竟帶著酒醉般的笑意：“后世啊……可識得《天問》真味？”這嘆息仿佛是一個神秘的預言，又像是對后世的殷切期望，在汨羅江畔久久回蕩，為這個充滿奇幻與神秘的故事，增添了一抹更加深邃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