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醴長(zhǎng)歌：圣墟之外五千年

第一卷·仙謫赤水·緣起

第48章·烏蒙血誓

烏蒙山的夜?jié)獬砣缁婚_的墨，巖層在月光下泛著鐵青色冷光，仿佛千萬年來被歲月反復(fù)鍛打的青銅古鼎，每一道溝壑都刻滿滄桑。李清照踩著碎石緩步上前，指尖輕撫過巖壁上斑駁的《酒經(jīng)》石刻，那些蝌蚪狀的神秘文字突然如活物般扭動(dòng)起來，化作赤鱗小蛇順著她的袖口鉆入肌膚。

“酒脈藏在這里。“她閉上雙眼，眉間泛起一層細(xì)密的冷汗，腕間漸漸浮現(xiàn)出商周青銅酒樽的古老紋路，“但有人……用血咒封了它。“話音未落，三丈外傳來一聲悶響，劉伶醉醺醺地滾落在形似酒壇的巨石上，腰間巫鈴叮咚作響。他突然翻身坐起，葫蘆里的殘酒潑向空中，琥珀色的酒液在空中凝成九枚卦象，懸浮在眾人頭頂旋轉(zhuǎn)。

“坎上艮下，水山蹇——“他打了個(gè)帶著濃烈酒氣的嗝，眼神卻透著少見的清醒，“山里有東西不想讓我們走。“仿佛是對(duì)他話語的回應(yīng)，整座烏蒙山突然劇烈震顫，山腹深處傳來鎖鏈拖曳的悶響，如同沉睡巨獸的嘶吼，震得眾人耳膜生疼。

杜康的玄袍在狂風(fēng)中獵獵作響，內(nèi)襯的巴蜀巫覡圖騰若隱若現(xiàn)。他雙手迅速結(jié)印，口中念念有詞，赤水河的河水竟違背常理地倒卷上天，在月輪前凝結(jié)成一面巨大的血鏡。鏡中映出令人震驚的景象：千丈深淵之中，九條粗壯的青銅鎖鏈捆著一具散發(fā)溫潤(rùn)光澤的白玉骨骸，骨殖胸口插著半截殘破的酒旗，雖已破損如絮，卻仍能辨出篆體“漢“字。

“是霍去病的酒魄！“蘇軾失聲叫道，聲音中滿是難以置信，“當(dāng)年他傾酒泉為三軍壯行，酒魂竟被鎮(zhèn)在此處？“陶淵明手中的《桃花源記》嘩啦翻動(dòng)，書頁間飄出的桃花剛觸到血鏡，便瞬間燃成灰燼。“鎖鏈上的符咒，“他眸光微閃，眸中泛起金光，“是蒙元薩滿的禁酒令所化。“

李白一聲長(zhǎng)嘯，青蓮劍鏗然出鞘，劍光如銀河倒懸，劈開血鏡。破碎的鏡片如暴雨墜落，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時(shí)空的禁酒慘象：元大都街道上，無數(shù)酒壇被砸碎，酒液流淌成河；明太祖的皇宮前，堆積如山的私釀作坊賬本被付之一炬；清兵的刑場(chǎng)上，釀酒匠人被綁在炮烙之上，皮肉焦糊的氣味混著酒香彌漫……

“原來如此。“杜康的嗓音沙啞如砂紙，“歷代禁酒者的怨念，在此結(jié)成‘絕醴陣’。“

山體轟然裂開一道縫隙，腥風(fēng)裹挾著刺鼻的酒渣噴涌而出。李清照的金簪突然凌空飛起，在巖壁上刻下《聲聲慢》的殘句：“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fēng)急？“字跡剛成，烏蒙山七十二峰同時(shí)響起苗家踩山節(jié)激昂的木鼓聲，鼓點(diǎn)如雷，震得空氣嗡嗡作響。

鼓聲中，霍去病的玉骨緩緩抬頭，空洞的眼窩望向眾人，低沉的聲音仿佛從千年之外傳來：“取酒魄者，需立血誓。“劉伶大笑一聲，毫不猶豫地拔出短刃割破手掌，血珠滴落在深淵之中：“我以醉侯之名起誓——“

“且慢！“蘇軾突然按住他的手腕，目光凝重，“這血誓要飲盡人間酒，你們看！“只見玉骨胸口的酒旗無風(fēng)自動(dòng)，滲出黑血凝成蒙文咒語。陶淵明指尖金光掃過咒文，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誓成則酒脈歸位，但立誓者將永世沉醉酒鄉(xiāng)，不得清醒。“

深淵突然沸騰起來，無數(shù)酒壇碎片從地底涌出，每一片碎片上都嵌著歷代酒徒的殘魂。他們面容扭曲，哀嚎著伸出枯槁的雙手，抓向眾人腳下的鹿車，仿佛要將所有人拖入這永無止境的醉鄉(xiāng)深淵。

“我來立誓。“李清照突然踏前一步，腕間酒樽紋路暴漲，散發(fā)出耀眼的光芒，“賭書消得潑茶香，當(dāng)時(shí)只道是尋常——這醉鄉(xiāng)，我早該去了。“杜康神色一凜，玄袍瞬間化作商周巫祭的羽衣，他咬破舌尖，一道血箭射入李清照的酒樽：“以酒神之名，分誓！“

樽中血酒劇烈翻滾，一分為六，眾人周身亮起不同朝代的酒器虛影：李白周身環(huán)繞著流光溢彩的唐鎏金舞馬銜杯壺，蘇軾身旁懸浮著古樸典雅的宋影青溫碗注子，劉伶則被魏晉雞首壺的虛影籠罩……

“諸朝共誓！“六人齊聲大喝，聲震云霄。霍去病的玉骨轟然炸裂，九條青銅鎖鏈寸寸斷裂，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山腹深處亮起一點(diǎn)璀璨星光，正是被封印許久的酒魄——那是半片漢代漆耳杯，杯沿還沾著酒泉郡的沙粒，仿佛在訴說著千年前的輝煌。

當(dāng)鹿車沖出烏蒙山時(shí)，七十二峰響起苗家巫祝悠遠(yuǎn)的《釀酒歌》，歌聲在山谷間回蕩。劉伶的葫蘆突然裂開，葫蘆籽落地生根，眨眼間長(zhǎng)成參天梨樹。蘇軾接住飄落的梨花，瞳孔猛地收縮——梨花映出幻象：1935年的赤水渡口，紅軍戰(zhàn)士們將酒壇埋入地下，壇口封著《四渡赤水歌》的曲譜。李清照的金簪微微發(fā)燙，簪頭浮現(xiàn)“茅臺(tái)鎮(zhèn)“三字。

“原來酒魄火種，“陶淵明合上殘卷，感慨萬千，“早有人替我們埋下。“杜康望向東方漸白的天空，玄袍上的巫覡圖騰正在緩緩?fù)噬骸霸撊?huì)會(huì)那些禁酒者了。“而在深淵深處，蒙元薩滿的咒文殘片悄然凝聚，化作一只散發(fā)著幽光的血眼，冷冷注視著眾人離去的方向，預(yù)示著新的危機(jī)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