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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穿越
朱貴迷茫地站在山道上,看著幾個身穿破舊馬褂,拖著蓬松辮子的行人,對他指指點點著,從他身邊避過。如同是躲避瘟神一般,對他又怕又懼。
朱貴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納悶不已。
他想不通這些人為何要對他指指點點,也想不通他一覺醒來,怎么就夢游到山間片場之中。
請原諒他那宕機的大腦,看著眼前這些古裝打扮的人,他只能本能的想到拍戲。
但他心中未嘗沒有一點的存疑,因為他沒有見到導演組的任何人跟設備。
就在他疑惑不已的時候,從山道上走下來兩個低著頭,拉著臉,神情有些不大高興的行人。
比起剛才看到了那些瘦不拉幾,疑似營養不良的行人,這二人都是一身絲綢長袍,面帶油光,看著才像幾分正常人的樣子。
只見那年紀大的約莫四十多歲,那年紀輕的約莫二十來歲,和他朱貴年紀相差仿佛。
不過這二人年紀雖然相差懸殊,卻仿佛是一個模子里印出的。
這二人原是一對父子,父親叫杜君英,兒子叫杜會三,出自漳州當地有名的土豪之家,家資十分的殷實。
雖然二人過著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沒有像之前走過的那些人般,身上補丁馱補丁,一副困苦不堪的樣子。卻也如他們一般,一臉的愁苦,有著自己的煩惱,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各有各自的煩惱。
這父子二人的煩惱,倒也已經脫離了低級趣味,不在簡單的吃穿用度之上,而是在追究更高的層次中。只可惜他父子二人雖然手中有萬貫家財做敲門磚,卻始終因為一些其他原因,始終踏不進上層名利場的大門,在外徘徊已久而不得入,心中甚是為此煩惱不已。
朱貴定眼細瞧這父子二人,看他們二人一身打扮,心下暗自猜測,即便不是這片場中的主角,至少也是個重要的三流角色,畢竟這二人打扮比剛才走過的那些人要光鮮許多。
想到這兒,他便上去主動和他們打個招呼,想要看看他這次夢游到了哪里。
于是他便主動向二人迎了過去,準備問個好請教他人解釋一下他心中的疑惑。
卻是朱貴雖然已將這一切認定為拍戲,可細節上仍然有許多疑點讓他困惑不解。而且隨著越來越多的細節展現在他眼前,他越發的覺得有些不妙起來。
實在是這些演員也太專業、太敬業了,動作沒有一點出錯的地方,也沒有導演忽然跳出來,大喊一聲‘咔’,暫停一下讓所有人重來一遍。
這種太過完美的表演讓朱貴覺得十分的不真實,若是連龍套演員都能各種動作一氣呵成,演技高超到如同本色出演,那奧斯卡大獎還不得變成爛大街的貨色。
就在朱貴心中困惑不解時,正從山道上拾階而下的杜會三也發現了朱貴的存在,當杜會三乍看到朱貴一頭短發,短褲、T桖的打扮時,先是一陣驚奇。繼而看清朱貴模樣后,又是一喜,不復原先的愁苦樣子。
杜會三抬起左肘輕輕碰了碰與他并排行走的父親,側過頭在他耳邊低聲嘀咕道:“爹,你看眼前這個人像誰?像不像您要請的那個前明后裔,朱一貴?”
杜君英聽得兒子此言,便順著他的目光向朱貴看去,眸中已漸暗淡的神采忽地又重新燃起。
就見杜君英打量著朱貴,對兒子杜會三嘖嘖稱贊道:“像,真是太像了。這天下還真有如此巧的事,若事沒有熟識的人細看,還真就誰也分辨不清?!?
朱貴見二人對自己品頭論足,不僅聽得有些莫名其妙,心下也覺得甚是怪異,莫不是他遇到了兩個神經病。
不過礙于當下他有求于人,只能強忍著心中異樣的難受,禮貌地向杜君英請教道:“這位大哥,向你請教件事?這里是何處,你們是在拍電影,還是在拍古裝???”
杜君英沒有回答朱貴,還是只瞅著他上下打量,嘴里低估著‘像’、‘太像’之類的詞匯。
朱貴一看腦中一片凌亂,腳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有些后怕起來??催@情形他或許真是見鬼了,遇到了個正兒八經的神經病。他擔心眼前這兒一會兒發起狂來,會拿著菜刀追著他漫山遍野的跑,一想到這可怕的場景,朱貴立馬就生出了拔腿就跑的沖動。
就在朱貴想要逃跑的一瞬間,畫風又是一轉,杜君英又忽然變成了正常人,不過他說的話卻還是有些不正常,就見他拱手作揖道:“小哥,還未請教你是朱一貴什么人?”
朱貴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疑惑道:“朱一貴?我不認識這個人呀!”
與此同時,心中早就吐槽不已,直呼自己這回真是遇到了神經病重度患者。
不過他又不敢甩袖而去,只能強顏歡笑,假裝是在和正常人說話。生怕被眼前的神經病看出來,和他糾纏不清。
杜君英卻是不信,他認為朱貴只是出于謹慎,肯定地點了點頭,贊道:“小哥真是個謹慎人。不過我們也不是外人。我乃是漳州天地會的香主,我們都是自家兄弟,有些事情不必如此隱晦?!?
朱貴聽得杜君英口中冒出‘天地會’這么個詞,只當神經病是在拿自己開刷。
心下也暗暗吐槽不已,心說這導演也真是牛掰,估計這角色本身就是一個神經病,所以就找了這么一個恰到好處的神經病當演員,將這角色演繹得如此到位。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拿余光打量四周,心中暗想指不定這會兒在哪里隱藏著攝像頭,正等著錄下他出丑的樣子。
他仔細觀察了一陣子,還是沒瞧出任何破綻,只能硬著頭皮沖著杜君英,實際上是說給不知道隱藏在何處的導演、攝影師聽,只見他朱貴故意大聲道:“我說大哥,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你還是讓導演、攝影師,以及那些負責拍攝的工作人員都出來吧!我可不是你們劇場的人,這純屬誤會。”
朱貴的解釋如同雞對鴨講,杜君英丁點都沒聽懂其中的意思。可是他越是沒聽懂,反而越是肯定一點,眼前之人定是皇明后裔。否則無法解釋,為何他與公認的明朝宗室之后的朱一貴長得如此之像。
“還未請教小哥姓甚名誰,哪里人是?”
朱貴許久未見有其他人出來,又被一個神經病糾纏不清,心下甚是苦惱,有點不耐煩道:“我叫朱貴,姑蘇人?!?
杜君英聽了笑容更甚,在聽得朱貴的姓氏后,又仔細瞅了一眼他的容貌,更加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很是禮貌的回敬道:“竟不知是皇明天潢貴胄,失禮之處還請公子海涵?!?
朱貴見他依舊在和自己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再也不愿和他虛與委蛇下去,也不管眼前之人是不是神經病了,不耐煩道:“你這人真是好笑,是你聽不懂人話,還是不會說人話?我已經說了,我叫朱貴。你給我扯什么酸掉牙的皇明天潢貴胄,真是莫名其妙?!?
朱貴語氣如此沖,杜君英卻不以為惱,只把目光集中在朱貴的一頭短發上,至于他那一身奇裝異服,則是下意識的忽略了。
朱貴又再次見得杜君英拿怪異的目光瞧自己,當下再也不能忍受,心說老子我惹不起你們還躲不起你們嗎?
當下二話不說,拔腿轉身,便要往身下奔去。
不料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見得他要開溜的杜君英,和兒子相互對視了一眼,便舉起單掌,及時的做出了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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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朱貴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經漸暗。他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后頸,搖了搖昏昏沉沉的腦袋,努力的想要回憶起自己怎么突然到了這里。忽然一股異樣的氣息向他襲來,昏暗的茅草屋內有點陰森森的,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此時朱貴心中難以抑制地生出恐懼來,實在是這場景太過熟悉,似乎都是鬼片的開場白。
他咬咬牙,強行壯起膽氣,自語道:“都是自己嚇自己,沒什么可怕的?!?
話還沒落下他就忽地噎住了,瞳孔不由自主地一縮,卻是一具蒙著白布,白布上綻著猩紅血花,隱隱可見人形輪廓的尸體,陰森地映入他的眼簾。
朱貴當場就寒毛戰栗起來,渾身上下止不住地有些哆嗦。
“不用怕,都是在演戲,都是假的,是道具......”朱貴緊緊地閉著眼睛,表情浮夸而恐懼,看著讓人覺得有些扭曲,只聽他嘴中囔囔自語著,不斷地安慰著自己。
不過他雖然自欺欺人地把這一切認定為演戲,可心里還是忍不住有些犯嘀咕,卻是眼前這效果太過逼真,讓他心里有些發毛。
聞著空氣中飄蕩著濃烈的血腥氣,他強忍著心中不可抑制的不安,安慰他自己這一切都是劇組為了演出逼真效果,用動物血液代替的緣故。
最終為了拆穿這一切,朱貴心下一橫,壯起黃豆大的膽子,一步三停地上前揭開了白布。
可沒想到的是,映入他眼簾的,不是什么劇組道具,而是真真切切的青獰死人臉。
最讓朱貴恐懼的是,那張死人臉仿佛和他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仿佛那躺著的不是別人就是他自己。
朱貴一時間亡魂大冒,生怕白布下的尸體突然變為厲鬼向他索命,如觸電般蹦起一丈多過,慘叫一聲就往外奔跑。
可剛跑到門口,就與迎面而來的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那人扛著鋤頭,被朱貴這么一撞,屁事都沒有,只是身形跟著輕晃了一下,不過他下盤穩健,在被撞的瞬間身體本能的反彈,立時回復了原樣。
這么一來朱貴反倒慘了,只見他哎呦一聲跌倒在地,摔了個七葷八素,頭暈眼花。
被撞的不是旁人,正是適才朱貴在山上遇到的杜君英,杜君英見和他相撞的是朱貴,急忙撇下肩上鋤頭,一個健步上前,去攙扶朱貴,關切道:“公子,你沒事吧?”
朱貴搖了搖被摔得昏沉的腦袋,抬頭剛要對扶他的人說聲謝謝,可待見了來人真切的面容后,立時如避蛇蝎把不停地把身子往后挪,想要避開杜君英伸來的友誼之手,可是還沒等退出多遠,就靠上了停放尸體的案臺,腦袋正頂到了死人的頭上。
朱貴駭得三魂沒了七魄,一時竟然失聲了。
直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強行按下戰栗不安的身子,聲帶恐懼地對杜君英道:“你想干什么?殺人可是犯法的。”
杜君英看著朱貴恐懼的樣子,有點哭笑不得,指著朱貴身后的尸體道:“公子,你該不會以為人是我殺的。
那你可真是誤會我了,我乃漳州天地會香主,對皇明的忠心天地可鑒,又怎么可能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你身后的這人叫朱一貴,乃是我皇明天潢貴胄,我扶保還來不及,又怎么可能殺了他?!?
朱貴哪里肯信,尸體就放在眼前,他就算不是兇手,也可能是個嫌犯。不過眼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即便他是兇手,朱貴也拿他沒辦法。
杜君英見狀,知道朱貴心里不信,急忙作揖再拜,自辯道:“先前在山道上對公子無禮,也是事出有因,得罪之處還請公子海涵。”
朱貴哪里肯信他的鬼話,只是他現在已是退無可退,想到自己身后已做亡魂,具面容和他無異的仁兄,朱貴只能強忍心中的恐懼,戰戰兢兢道:“我信你不是殺人兇手,可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又為何要把我綁到這里來?”
杜君英看著朱貴光禿禿的腦袋,眼珠子骨碌一轉,立馬給自己找到了借口,道:“公子難道不知這大清朝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以公子的姓氏,以及現在這一頭短發,若遇到一個有心告發求得官府賞金的小人,只怕性命難保?!?
朱貴此時已經不再抱有拍戲的荒謬想法,他已經下意識的認識到自己穿越了,這會兒又從杜君英的話語中,得到了一些關鍵信息,意識到他可能穿越到了清朝。
朱貴豈敢實話實說告訴杜君英自己是穿越而來的,至于杜君英是否可信朱貴無從得知。只是在這別無選擇的情形下,只能假意相信了杜君英的話。
不過他也不敢道出自己是穿越之人這個大秘密,打著馬虎眼,強裝鎮定道:“杜兄未免太過夸大其詞,我這一頭短發也可以推說是剛剛還俗的緣故。不怕老兄笑話,我以前一直生活在山林之中。除了把我撫養長大的師父,我還真就沒見過多少外人,更不談你說的大清朝規矩?!?
杜君英見朱貴還抱有僥幸心理,當即把事情往最壞的說,詰問道:“公子想得太過簡單,這官字兩張口,怎么說還不是由當官的說了算。人家若說你這是斷發明志,你又作何解釋?“
朱貴一時啞口無言,不知道該反駁。
杜君英見狀又加了一把火,他主動上前扶起朱貴,舉止間處處以朱貴為尊,謙卑得讓朱貴在感受到尊重的同時,心中又不由自主地生出些虛榮來。
待扶起朱貴,杜君英就指著屋中的尸體,滿腔悲憤道:“即便我們已經處處小心,還是逃不過清狗的迫害,朱公子就是一招不慎,因為一些懷念皇明的言行,而遭了官府毒手。都怨我父子二人無能,沒有及時趕到,讓我皇明血脈橫遭不測,我實在是愧對皇明恩澤。”
朱貴見他說得聲淚俱下,慷慨忠義,感人肺腑,當下大受感染,安慰道:“這不是杜兄你的錯,怪只怪敵人太狡猾,還請節哀!”
朱貴不說這句還好,剛一說完杜君英就順著竿子往上爬。只見他忽地‘噗通’一聲,雙膝跪下,向朱貴磕頭道:“我看公子是個仁義之人,必然也是有著一份忠義之心?,F在朱公子已蒙大難,還望公子你看在同為皇明苗裔的份上,繼承朱公子的遺志,一統八閩天地會,帶領大伙光復大明?!?
朱貴一聽要他造反,好似被蛇蝎蜇了一口,慌忙去攙扶杜君英,推辭道:“使不得,這可千萬使不得。好讓杜兄知道,天下朱氏雖然是一家,可此朱非彼朱,我祖上和大明的皇家血脈沾不上丁點關系?!?
杜君英以為朱貴在誆他,試探了幾次,這才確認。在確認朱貴確實不是大明皇家血脈后,杜君英一時感到棘手,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這時,杜會三卻跟在后面‘噗通’一聲跪倒,哀求道:“還請公子大發慈悲,救我天地會數萬弟兄于危難。”
朱貴眉頭皺起,苦笑道:“不是我不想幫你,只是我身無長物,文不成武不就,又如何能幫到你?”
杜會三道:“只要朱一貴這個身份還在,只要公子能以朱一貴的身份做我們的舵主,我們八閩就能有一桿團結人心的旗幟,八閩天地會就永遠散不了?!?
對于如此無禮要求,朱貴豈肯答應,把頭搖得如撥浪鼓:“這更使不得,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豈能去冒充他人?!?
杜會三連磕三個響頭,苦苦哀求道:“事急從權,還請公子大發善心,保全我天地會數萬弟兄性命!”
雖說聽杜氏父子的意思,只要他朱貴肯冒充朱一貴,立即就能飛黃騰達,成為八閩天地會的舵主??芍熨F還是百般不情愿,即便他現在身為分文,即便連下一頓都沒有著落,他還是依舊不愿意。
比起成為造反頭子,所要承擔的殺頭風險,他認為還是靠自己的雙手和后世見識,賺取富可敵國的財富更為妥當。至于別人的安危,他只能說聲對不起。
“我又不是真的大明皇族之后,你找我也沒用。更何況朱一貴雖去,肯定還有血親在世。你若順著他這一條線索找下去,很快就能找到新的人選,又何必吊在我身上?!?
杜君英見兒子杜會三再三相勸,朱貴都不肯。只能作罷,在告知家門地址,交了朱貴這個朋友后,又對朱貴告誡一番,不讓他將今日之事說出去,便放他離去。
看著朱貴消失在遠處的身影,杜會三有些不滿地問父親杜君英道:“爹,你怎么就輕易放他離去。咱們好不容易找到朱一貴這么一個有把握控制住的前明宗室,卻沒想到是個烈脾氣的,沒折騰幾下便死了?,F在好不容易有個更好控制的冒牌貨上門,你怎么輕易就放他走了?”
杜君英神秘一笑,扭頭看著杜會三道:“小子,跟著后面學著點。你有見過逃出如來手掌的孫猴子嗎?這個朱貴,蹦跶不了幾天,還得乖乖的來找我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