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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序章城內(nèi)風(fēng)云

城墻上,周擎的瞳孔驟縮。

目光所及之處,天穹被雀蟒異象硬生生撕裂,交鳴之聲震蕩九霄。

兩道氣象雖未壓過圣龍之威,卻已展露出分庭抗禮之勢。

三道氣象當(dāng)空對峙,各自發(fā)出驚雷炸響,聲震百里。

周擎身軀一震,思緒翻涌,驟然貫通。

過往種種在他腦海里浮現(xiàn)。他不禁想起敗亡途中,影衛(wèi)自武家內(nèi)部,得來的兩樁隱秘。

一為“蟒雀吞龍,大武當(dāng)興”的預(yù)言。

二是,懷胎三年,不曾產(chǎn)子的武后。

他先前還在疑惑,現(xiàn)在卻已了然。

當(dāng)周擎再次看向天空中的三道氣象時,內(nèi)心已是憂愁叢生。

此刻他終是明白,三道氣象為何會一同現(xiàn)世了。

這并非偶然,而是武家的陰謀。

天穹之上,三道氣象如遠古巨獸般互相對峙。圣龍盤踞中天,蟒雀交纏兩側(cè)。三者迸發(fā)出恐怖威壓,令方圓百里的云層,都為之扭曲,甚至破碎。

這雄壯景象落在周擎眼中,卻化作三道驚語,劈入了他的心神。

第一道驚語如雷霆炸響——武家蟄伏百年,為何偏在今歲舉兵;

第二道驚語似驚濤拍岸——武妻胎藏三載,為何偏在今朝臨盆;

第三道驚語若地裂山崩——武玄圍城七日,為何偏在今日亮刃!

三道驚語如電,先摧周擎紫府,再蕩他魂庭。最終后化作沉重思緒。

在周擎看來,世上不可能有這么巧的事。如果有,那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正因為知道這不是巧合,周擎才感到可怕

他立刻想到一句話,事出反常必有妖。將這一樁樁,一件件思量下來,完全就能看出這是一個陰謀,一個針對他大周圣龍的陰謀。

此刻遠處傳來的蟒雀之聲,聽起來分明是惡鬼的低語。圣龍氣象的每一次翻騰,都仿佛是在與某種無形的宿命抗?fàn)帯?

“武家!武后!武玄!你們真是好一家子人啊!”

青石城墻在周擎指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幾乎是咬著牙才說出來這句話。

磅礴大雨滲進石縫,冰冷的打在他的身上,卻澆不滅他腦海中翻騰的明悟——一則古老秘辛,同庚者,可互噬氣運。

所謂同庚,就是指同年同月同日生!

想來這數(shù)百年來,武家世代為周家臣屬,為的就是今日!

從一開始,他們要噬的,就不是他大周的江山。

他們要謀奪的,是他周氏一族的圣龍命!

他們武家之人,端是陰險歹毒。

遠處陸續(xù)傳來蟒雀嘶鳴。嘶鳴之聲穿透戰(zhàn)場,竟壓過了萬千兵戈。

嘶鳴之音落入雨幕。在他耳中,化作新生武家嬰兒的啼哭。

周擎渾身血液,瞬間凝固——這哪是什么三運共世的盛景,分明是一場蟒雀吞龍的饕鬄盛宴!

——是要來吞噬他骨血的災(zāi)劫!

……

大周城城外,武玄已然率軍入城。此舉,顯然是不打算給周擎更多的準(zhǔn)備時間了。

咚!咚!

戰(zhàn)鼓聲震碎了,九霄云層。蟒雀氣運,如血色天幕籠罩四野。

大武王朝的鋼鐵洪流,在氣運襯托下愈發(fā)猙獰。

每一面繡著“大武”二字的軍旗,都獵獵作響,仿佛要撕碎天地。

只能看見鐵甲森森、血光沖天。

在莽雀氣運的“加持”下。大武軍士的眼中,燃起噬血的精芒。

年輕的士兵們,渴望建立功勛;年老的士兵們,渴望搶奪戰(zhàn)利品。相較于新兵的稚嫩,老兵們則更為實在。

畢竟,能吃到嘴里的才是肉。

軍隊齊心之下,軍士們士氣大漲。他們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向前推進。

黑色軍陣如同吞噬一切的潮水。緩緩漫向,遠處那斑駁的城墻。

此時的大周城,已然亂作一團。百姓們驚恐的擠在街巷中;無助的孩童與婦女們,肆意的哭喊與尖叫。這一切種種,已然交織成絕望的樂章。

有人跪地祈禱,有人抱頭鼠竄。還有人癱坐在自家門前,呆滯地望著。

然而再混亂的地方,也少不了有人尋歡作樂。

……

戰(zhàn)火將至的大周城城內(nèi),北街中的酒肆依舊喧囂。這里的人皆不正常,依舊飲酒作樂,就仿佛死亡離他們很遠很遠。

大周城酒肆的樣式,是和大周別處所不同的。它頗為的復(fù)古。柜臺的形制是曲尺形的,長且大,里面放著銅壺,終日預(yù)備著熱水。可以隨時溫酒。

只是如今溫的,倒不像是酒。而是摻了麻沸散的劣釀——能讓飲者暫時忘卻城外連綿的大武軍旗。

凡大周城里做工的人,傍午傍晚下了工,都會花半枚源晶,買一碗酒。不過,這是大武圍城之前的價格。現(xiàn)在每碗要漲到四枚。

靠柜外站著,把酒熱熱的喝了,吹牛或者休息;倘若肯多花一枚,便可以買一碟鹽煮筍,或者茴香豆,再者就是鹽漬花生,做下酒菜。

“依我看啊!這武軍進城不過換了個王上,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個滿臉通紅的醉漢一腳踢翻酒壇,琥珀色的酒液濺了一地。但他卻渾不在意。當(dāng)即,舉著個破碗仰頭灌下,酒水順著胡須滴落。

他打了個酒嗝,繼續(xù)說,“誰當(dāng)王上,都不影響我們這些泥腿子。來,喝酒!”

肆內(nèi)驟然一靜。

醉漢搖晃著腦袋,這才發(fā)現(xiàn)周圍幾桌的客人早已噤若寒蟬。有人甚至悄悄往門口挪去。

他剛要開口——

“唰!”

寒光閃過,酒碗“啪”地碎在地上。醉漢低頭,一截染血的劍尖正從自己胸口透出。劍上有源氣波動散發(fā),攪碎了心臟。

醉漢身后,披著斗篷的暗探緩緩抽回長劍,冷聲道:“惑亂人心者,死。”

尸體轟然倒地,暗探轉(zhuǎn)身離去。斗篷翻卷間,露出懸掛在腰間的“影衛(wèi)”令牌。

現(xiàn)場一片死寂。不久,被嚇著的店家第一個開口道:“他這、他這酒錢......你們誰付?”

角落里的幾個酒客面面相覷,冷汗直流。過了半晌,才有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啐了一口:“讓老子來,反正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他哆哆嗦嗦蹲下身,向尸體摸去。

“嘿,還是熱的!”漢子笑罵道。

這怕死的店家,人都死透了,還惦記著他那點酒錢。有酒客唾棄道。依他們看,這店家就該直接關(guān)門大吉。

他們也好就,省點酒錢。

呸,黑心腸的店家!

片刻后。

“給。”漢子排出九枚源晶拍在柜上。

店家看都未看一眼,便尖聲道:“不夠!”

“放你娘的屁!”那漢子頓時急了。

“你這黑了心肝的,連死人錢都敢昧!”

“他的尸體,還得我來處理!”店家指著血泊。

“你奶奶地,他娘的身上的源晶就這么點!”

“你不是他朋友嗎?”

“他死了,關(guān)老子鳥事!”漢子瞪眼。

“那你干嘛摸他尸?你不是他朋友,你為啥要摸他尸?”

“人不是你殺的,你為啥要摸他尸?”店家激動道。

“你娘的,訛到老子頭上了,俺看你是不想活了。”

“作亂了!有人要作亂了!”

門外傳來喊聲,那喊話的人是店里的伙計。瞧他這副模樣,想來是店老板指使的。

“你!娘希匹的,今天算老子倒霉。”漢子臉色一變,再次不情不愿的掏出源晶,不舍的放在在柜臺上。

他轉(zhuǎn)身。

看那模樣,似是要離去。

店家卻一把將他給拽住:“哎!你莫走!他的尸體你得帶著!這人可是你摸的!”

“你不帶走,我就說他是你殺的。”

漢子睜大眼睛說道:“你怎么能憑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大家親眼見的。”

漢子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你!……信不信老子真拆了你店!”

門外再次傳來聲音。

“你娘的!該死的貪心鬼。”

待漢子走后,剩余的酒客再次面面相覷。

“這黑心老板,心腸忒壞。”有酒客低聲道。

“以后不來這吃酒了。”另一個酒客附和道。

“各位,關(guān)門了,關(guān)門了!”店家揮著抹布驅(qū)趕剩下的客人,動作里滿是疲憊。

“晦氣!”幾個酒客罵罵咧咧地起身。臨走前還不忘踹翻兩張凳子。

他們終究是沒不付成酒錢,但也沒喝到多少酒。

待店中酒客走完后,店家對店小二說:“你去報官,就說有人殺人了。”

店小二點了點頭,一溜煙地從后門逃了出去。店家望著狼藉的酒肆,嘆了口氣。

他這生意,終于是做不下去了。

其是,他早就想跑路。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理由。畢竟,祖宗基業(yè)擺在這里。他就算逃了,又能如何。

他彎腰撿起醉漢的破碗,碗底還沾著死去醉漢的血。

他釋懷的笑了。

他的祖宗從一個破碗,做到如今的酒肆。他也未必不行。

……

南巷深處的某個破廟里,一個披著袈裟的僧人閉目誦經(jīng)。

木魚聲有節(jié)奏地響著。他的淚水則不斷滴落在《往生咒》上,將墨跡暈染開來。

這是佛的慈悲!

……

西市糧鋪前,富商擦著汗指揮家丁:“快!把源晶都裝車!”

他偷偷瞥了眼城門方向,壓低聲音對著管家說道:“從東門走……”

……

東城門下,三百名粗布衣衫的漢子聚在一起,將紅巾綁在手臂上。

為首的獵戶高舉簡陋的長弓,嘶吼著道:“大周的兄弟們!誓守大周!”

他周身隱有源氣涌動,卻不像是個普通獵戶。

……

城南聽雨軒內(nèi),鎏金香爐青煙裊裊,卻掩不住幾個錦衣公子身上的酒氣。

“我押三日城破!”藍袍青年將繡著云紋的乾坤袋拍在桌上。袋中源晶叮當(dāng)作響。

“忒小看武王了!我壓半日!”另一個搖著玄鐵折扇的公子冷笑。他瞇起眼睛,心想:“這次你們幾個輸定了!

父親早已暗中投誠,想來此刻應(yīng)該已經(jīng)打開東城門,到時武王大軍進城……”

他面不改色地敲了敲桌子:“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骰子在碗中轉(zhuǎn)動,城外卻傳來震天的喊殺聲。

……

斑駁的城墻陰影里,守軍副將突然暴起!

東城防務(wù)向來松懈。此刻城頭上只有寥寥數(shù)百名守軍,且還混雜著進城避難的山野村民。

副將目光掃過人群,嘴角勾起冷笑。這些人里,大半都是他培植的親信。暗中等待數(shù)年,如今正是他成事的最佳時機。要怪就只能怪,那周王無能。

“開城門者賞千源晶!”

他手中鋼刀寒光乍現(xiàn)。

“嘩啦——”

吊橋鎖鏈應(yīng)聲而斷,鐵索砸在青石板上,濺起一串火星。城墻上的親信們立刻響應(yīng):“跟著將軍!”

“開城門!迎武王!”

幾個親信甫一響應(yīng),就被身旁的“村民”一刀捅穿后心。鮮血順著城墻磚縫流淌,將那些古老的源紋重新染紅。

鐵鏈墜落的嘩啦聲尚未傳遠,十余支淬毒羽箭已破空而來。

“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悶響接連不斷。副將被釘在城墻上的身軀劇烈抽搐。他嘴角猙獰,似是要說些什么。

“嗖!”

一支玄鐵箭貫穿頭顱,將他未盡的話語永遠釘在了城墻之上。

城墻守將向搭弓的獵戶點點頭,收起長搶。冷眼看著尸體:“查!誰是他的同黨!”

……

城南聽雨軒內(nèi),鎏金香爐已然翻倒在地,香熏灑了滿桌。

玄鐵折扇“啪”地砸在血泊里。錦衣公子癱坐在木椅上,手指深深掐進扶手:“完了……全完了……”

他顫抖著展開染血的密信——那是父親與大武高層的往來書信。

此刻卻成了他的催命符。

“我完了……我爹也完了……”

窗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玄鐵甲胄的碰撞聲越來越近。

大周明明已經(jīng)要完了,為什么偏還要與他家作對。

就不能好好的去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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