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
蘇墨端坐云頭,目光落在下方的碧海波濤之上。
出山已經(jīng)五日。
云駕的遁速并不算太快。
一境修真駕云一個時辰,短則六七百里,長則近千里。
【逐風(fēng)】還要更快上一些。
但蘇墨畢竟修為尚淺。
一者長時間駕云,疾風(fēng)吹上幾個時辰,即便有罡氣護體亦是難受。
二來自身的真元法力消耗也需要打坐靜修來恢復(fù)。
而第三,他此番出山,既為公事,也為歷練,增長見聞、修煉功法自然不可落下,總不能一味趕路。
故此他這段時日每日只行三五千里,剩下時間里,不是修行就是感悟天地,或者干脆欣賞一路自然風(fēng)光。
又過了一刻鐘后,他終于隱約看到遠處碧波之上一個黑點。
抵近一看,果然是一座小島。
蘇墨按下云頭,先是環(huán)視了一圈,沒有見著什么異常,然后才落到島上。
海島上植被茂密,蘇墨繞了一大圈,在西北面見著幾顆椰樹。
椰汁清甜可口。
摘了幾個椰青,蘇墨信步而行,來到東面的一片榕樹林,見著中央一棵巨大的老榕,底下枝干中嵌了一塊巨石,因此而扭曲成了奇怪的模樣。
他大致比劃了一番,覺得正好合適,于是一拍腰間劍囊。
【天羅】嗖的飛出,在他身邊盤旋。
可隨即又想了想,卻將【天羅】收了回去。
他抬起手來,掐了個訣,指向那塊巨石。
“疾!”
片刻之后。
噼里啪啦。
巨石之中先是悶響,隨后變得清脆。
直到最后,密密麻麻如同蛛網(wǎng)一般的裂紋出現(xiàn)在巨石表面。
下一刻,堅固的巨石散做一堆砂礫。
而在這堆砂礫的中間,一株小小樹苗抽枝發(fā)芽,根莖蔓延。
正是這新生幼苗生生將這石塊給撐裂了。
他受到師尊煉器的啟發(fā),又因為要琢磨該如何完善【天羅】,故此這段時日以來,常常鉆研自身所學(xué)的術(shù)法,一有機會就要嘗試、體悟一番。
可越是鉆研,就越覺得術(shù)法一道實在深不可測,單單是一句咒、一手訣、乃至一枚符文,都有可琢磨參詳?shù)膬r值。
蘇墨袖袍一揮,砂礫涌到外面空地上,讓出了原本占據(jù)的天然榕樹洞。
他走進樹洞,上下打量了一番,感覺大小形態(tài)正好,于是滿意點頭,掏出一個蒲團,怡然端坐。
在洞口設(shè)置了幾個簡單的隱匿、警示術(shù)法后,蘇墨開始入定修行。
……
到第二日凌晨,天色還是漆黑一片,蘇墨卻早已醒來,他走出榕樹林,行至海島最東邊,目光越過濃墨一般的波濤,望向海天交接之處。
最遠方的浪尖似乎開始呈現(xiàn)出一點赤色光澤,隨著浪頭拍下,細(xì)碎的水花猶如熔化的金液一般四濺。
然后,一縷刺目的金線破水而出,將整片大海都融化成了液態(tài)的黃金。
一輪赤金的大日躍出海水,給原本青灰的天地披上琥珀色紗衣。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越過不知多少距離,落到了蘇墨肩頭。
他神念運轉(zhuǎn),將周圍絲絲縷縷赤金色的火炁納入內(nèi)景。
這正是太陽真炁。
每日清晨,旭日初升,天地之間陰氣盡消,陽氣生發(fā)。
而東方又屬木,故此朝陽乃是少陽之炁,蘊含大日真精,最是適合服食不過。
若是等到大日高升之后,則陽氣極盛,服之易傷身,而午時過后,又暮色漸濃,陰氣滋長,失了陽火真意。
一境修真服炁與未筑基者不同。
因為肉身已經(jīng)蘊養(yǎng)完滿,無需擔(dān)憂被雜炁沾染影響,故此服炁之時也就不再局限于五行靈炁。
天下萬千之炁,只要無害,大多都可服食。
而服食一些特殊的元炁,甚至還有助于修煉。
就好比蘇墨,這幾日來,每天朝陽破曉,揮灑下第一縷陽光之時,他都要服食其中的那一道太陽真炁。
且只服這第一縷。
只因他服食此炁,并非是為了修行,而是為了感悟其中太陽真火之意。
太陽初出、未離地戶時的這一縷炁,又謂之“赤烏金精”,其中所含真意最為純粹,用來體悟最好不過。
而在此之后的,卻因為在天地之間有所沾染,其中真意反而變得駁雜。
內(nèi)景之中,絲絲縷縷的赤金火炁流轉(zhuǎn),運行至絳霄宮,將原本如燈如燭的一點心火驟然裹上一絲金色。
可過不了多久,燈燭之上的火光一跳,那點赤金之色又漸漸退去,再次化作凡火。
蘇墨見狀不由搖了搖頭:這幾日來始終如此。
但他心中卻沒有氣餒。
太陽真火又豈是如此好煉的?
短短五日時間,五縷赤烏金精,自己就已然體味到一絲真火韻味。
只要堅持下去,煉成太陽真火或許也只是水磨工夫。
只是一天只得一縷,這也實在太少了……
他嘆了一口氣,返回榕樹洞,繼續(xù)修煉功法。
修行如逆水行舟,一刻也懈怠不得。
……
直到旭日高升,辰時過半。
蘇墨睜開雙眼,解了洞口術(shù)法,正準(zhǔn)備再次駕云趕路。
可突然間,幾道破風(fēng)嘯聲從遠處海面之上傳來。
這是……
他眉頭一皺,縱身跳躍,來到榕樹頂端,抬頭向著聲音來處極目遠眺。
起先什么也看不著。
可很快,遠處的空中就出現(xiàn)了一點極小的黑影。
黑影越行越近,蘇墨這才看清,這是一位身著白袍的年輕人。
來人穿戴看著像是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可腳下卻踏著云駕,說明此人也是一位修士。
而在這位公子身后,還遠遠綴著三人。
有戲看!
蘇墨心中一動。
出山多日,始終是獨自趕路、修行,竟是還沒見識過這個世界上其他門派的修士。
今兒可算是遇著了!
念及至此,他掐了個隱身訣,斂氣凝神,靜看事態(tài)發(fā)展。
方圓數(shù)百里內(nèi)只有此處一座海島,料及這幾人定是要靠攏過來的。
對于自身的安危他倒并不是很擔(dān)憂。
會駕駛云輦的,不是一境就是二境,三境修士無論修行的哪家道統(tǒng),都已然能夠身化虹光、瞬息千里了。
而眼看遠方四人,明顯是一個逃、三個追。
若是二境修士,只求疾速不講消耗的情況下,還能夠?qū)⑸砼c法器遁光相合,遁速比之云駕不知快出多少去,在追殺逃遁的情況下不可能還慢悠悠的駕云。
這幾人都是一境!
一境就沒什么好怕的了。
就算被發(fā)現(xiàn)了,自己哪怕打不過,逃還逃不了嗎?
而且自己只是個安靜看戲的,總不至于連觀眾都打吧?
他所料不差。
果然,片刻之后,前方逃遁那個白衣公子就一眼發(fā)現(xiàn)了這處海島,御使著云輦就往島上的一處空地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