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后面有沒有人說閑話，反正李四海的確和劉春桃一起走了，話說他們本來就是青梅竹馬，一直都走得很近。

只不過劉春桃嫁人之后，這樣的日子越來越少了，劉春桃還是第一次出來工作，和李四海說話的時候心中按耐不住興奮。

“看！”劉春桃在路燈下轉了個圈，高跟鞋的細跟在地面劃出半弧光影，“裙子也是新的，李強說穿這個能讓客人多給小費。”

她歪頭盯著李四海，眼尾的睫毛膏微微暈開，像蝴蝶翅膀上的灰粉。

“怎么樣，比在村里穿粗布衫好看吧？”

夜風卷著遠處工地的揚塵撲來，李四海卻聞到她發間混著的汗味——那是在廚房幫工才會有的、混雜著油煙與洗潔精的氣息。

“你在酒店做事了，也是件好事……”

李四海心下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好，新時代到來了，女性的工作率只會逐漸提高，只是想要真的擺脫貧窮，還是很難。

巷口的路燈突然滋啦作響，在兩人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斑。李四海望著她腳踝上未愈的擦傷——那是前不久進山采野莓時摔的。此刻那道疤痕正被絲襪的蕾絲邊半遮半掩，像塊被精心包裝的腐肉。

四下亂摸，終于摸出煙盒，卻被劉春桃一把奪走。她捏著煙在指尖轉了兩圈，塞進自己唇間。

“好個什么呢？也都是虛的，報銷下不來，李強已經發不出工資了。”

火柴擦燃的瞬間，她瞇起眼避開火光，享受著尼古丁的感覺，顯然在縣城也有自己的無奈。

李四海半晌才搶過來煙盒，想要抽煙，但是看著劉春桃十指尖尖，夾著煙吞云吐霧的樣子，意外的沒了興致。

“你這，墮落的未免也太快了。”

他半晌才敢這么嘟囔，聲音也很小，但是劉春桃還是聽見了。

“哼，我真正墮落的地方，你還沒看見呢。”

她咬著牙反駁，但是李四海直接不說話了，這種事他也懶得管，馬上進入的時代只會更混亂，他也什么都不在乎。

現在，他只是來看李鐵柱的，所以兩人就在路燈下一直悶著頭往前走，租的房子就在酒店附近，因此很快就到了。

“鐵柱睡了就別吵醒他了，”她指了指巷子盡頭的二層小樓，“我房間在三樓，上去喝杯茶？”

李四海點了點頭，同意了這件事情，樓道里的聲控燈壞了，兩人摸索著才上了樓，木板樓梯在腳下發出吱呀聲。

三樓拐角處堆著幾個空酒瓶，瓶身上“二十年陳釀”的標簽與李強送他的那瓶一模一樣，李強頓時明白過來，自己是被李強哄了。

劉春桃推門時，他注意到門框上有道新鮮的刮痕——像是被尖銳器物撬過，但她并沒有深究，只是開了燈指了指旁邊的房間。

“孩子在睡覺，注意小點聲，你可以到我的房間來。”

兩人就這么進了房間，而劉春桃在這個時候忽然轉身。

“茶還沒泡呢。”她轉身時突然踉蹌，整個人撞進李四海懷里。他聞到她身上愈發濃烈的油煙味，混著某種廉價香水的甜膩。

三黃蹲在門口，喉嚨里發出模糊的哼唧，尾巴一下下掃過滿是灰塵的地板，很識趣的外出看門去了。

劉春桃仰起臉，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她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指尖順著后頸的碎發輕輕摩挲，往上親了一口。

“前幾日有個老板說要包養我，開價……”她伸出一只玉掌的手指晃了晃，“這個數。”

“五千一個月呢。”她的舌尖輕輕舔過干燥的唇紋，唇膏在杯口留下個模糊的玫紅色唇印，“能買十支口紅，二十瓶雪花膏。”

職業短裙被膝蓋頂得皺成一團，露出膝蓋上方青紫色的淤痕——那是端盤子時被餐桌角撞的。

李四海注意到她新做的美甲，豆沙色甲油剝落了一塊，露出底下泛青的指甲床，看的有幾分驚訝。

“倒也是個不錯的去路，至少眼下的燃眉之急解決了。”

李四海如此說道，反而是叫劉春桃瞪大了眼睛，他本以為李四海會勸說她，但誰知道李四海居然贊同了這個想法。

“你！”

這時候劉春桃反而是不愿意說話了，李四海咳嗽了兩聲，繼續說道。

“其實，這終究是你自己的選擇，旁人也是難以干涉的！”

他完全不入套，劉春桃的意思他八百年前就知道，但是真的要做出點什么承諾，他肯定是不干的。

兩人就此一夜無話，李四海被劉春桃趕到隔壁房間去住了，她為了帶孩子，租的房子相對比較大，而且還帶有廚房。

不過租金確實是一個問題，李四海知道內情，悄悄在碗筷里面，壓了大概兩千塊錢！這大概是一年左右的租金，而后不聲不響的在清晨的時候，牽著三黃離開了。

農人起來的都早，這是習慣問題，李鐵柱也是這樣，一大早的他也就在外面刷牙了，看見李四海從劉春桃房間走出來，那是一個喜出望外。

“呦，哥，你終于是想開了啊！”

他上前滿是很懂的大笑，隨即被李四海狠狠的一拳打在背后，頓時是齜牙咧嘴。

“不要亂說，小心我揍你！你在麗水大酒店怎么樣啊？”

李四海詢問自己這個沒正形的弟弟，其人看到李四海否認了，心中一陣的失望。

“哎，我能有什么事？來了就在后廚，想著學點手藝也好。”

他自己也不念書了，管理什么的壓根不去想，但是手藝還是想要學點的，而李四海點了點頭，這件事還算是不錯。

“我給你謀了一個好位子了，今天你去就知道了！日后等我手面闊了，咱們自己也要有手段開酒店。”

李四海自己還在山里，短時間呢，是不打算出去，但是李鐵柱還早，這些東西學通了就沒啥，后面開放的更全面，完全可以自己另起爐灶。

“真的么？哎呀，那可太好了！我可告訴你，我在酒店里也認識了女服務員，是從招待所過來的，氣質好著呢！有了好位子，不愁她不跟我。”

李鐵柱絲毫不懷疑李四海的話，倒是說起了酒店里長得俏的女服務員，說著還表示李四海想要找，那完全也是可以的。

這種話扯了一會兒，直到劉春桃面無表情的踩著高跟鞋走過兩人身邊去上班之后，兩人這才笑了笑散了，李四海牽著李鐵柱已經不認識的三黃直接就回清水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