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時一定很害怕。”孟言書喃喃道，聲音里帶著幾分顫抖，“一個人面對這種事情...”

宓溪沒有接話，她的目光落在下一段文字上。校長的字跡開始有些不穩：“我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那個黑影，他真的從畫上下來了。他站在我面前，詢問我想要什么。他說，無論什么愿望，他都可以實現。”

教室里的溫度仿佛又降低了幾分。窗外的樹影在風中搖曳，在地上投下詭異的陰影。

“我開始以為是幻覺。”校長的筆跡越發凌亂，“可是他每天都來，每天都問。我知道不該回答他，可是...”

宓溪的手指微微發涼。這分明就是遇到了不干凈的東西，哪里是什么病？可憐這位老校長，大概到最后也沒想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

“昨天我終于開口了。”校長在教案里寫道，“我告訴他，若是班上學生期末考試個個拿下滿分成績，我就知足了。說出這話的時候，我自己都覺得可笑。這種要求，怕是連惡魔都難以實現。”

沈君臨的手指捏緊了教案的邊緣：“他不該許這個愿望的。”

宓溪嘆了口氣：“人在絕望的時候，總會抓住一切希望，哪怕知道那可能是個陷阱。”

后面一個月的教案記錄都很正常，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直到期末考試結束那天，校長的字跡突然變得激動起來。

“滿分！難以置信全班居然滿分！”那些扭曲的字跡仿佛在紙上跳動，“太好了！班上學生個個變成學霸！邪祟竟然完成了我的心愿，孩子們的分數節節攀升，前途一片光芒璀璨！”

日期赫然寫著：7月12日。

“當年，青溪書院就是在7月12日的半夜從村里消失。”孟言書的聲音有些發顫，“就是這一天...”

宓溪心頭一凜：“厲鬼實現了他的愿望，與邪物做買賣的后果便是如此。”

沈君臨繼續往后翻，接下來的教案字跡完全變了。那些潦草扭曲的文字，就像一個從未寫過字的人在模仿人類書寫，歪歪扭扭，充滿著詭異的氣息。

內容更是令人毛骨悚然。那些扭曲的描述，那些瘋狂的想法，那些殘忍的計劃...宓溪只看了兩篇就不敢再看下去。

“這些內容...”孟言書的臉色發白，“如果全部看完，怕是要留下終身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

沈君臨快速翻到最后幾頁，終于又看到了校長的字跡。但這一次，那些字跡虛弱得幾乎要消失在紙上。

“此刻有人闖入此地。”校長寫道，“眾人凝視著那道虛幻身影，觸犯了禁忌。黑影展開血腥屠殺，我總算獲得片刻喘息之機。我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宓溪的心跳加快了。這是在說孟言書的弟弟他們。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不管是誰，倘若目睹這些信息，答應我，必須銷毀這幅詭異畫作！”校長的字跡急促，墨水在紙上暈開，“它想將我的學生扭曲成恐怖惡魔！這不是我想要的！”

“我和張徒師拼盡了全力，持續與它角力爭奪育人主導權，我們已瀕臨崩潰邊緣。”字跡越來越虛弱，“我們的意識在消失，靈魂在腐爛...”

最后一段話，字跡幾乎扭曲得看不清了：“若是這批闖入者命喪于此，它的實力必將更上層樓。屆時我們將失去最后抵抗之力，淪為它的玩偶。我的學生們也會成為真正的厲鬼，回到人間，讓人世化作煉獄。”

最后一個字，筆頭盡數折損，在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劃痕。

孟言書立刻取下畫框，掏出打火機就要點燃。火苗在昏暗的教室里跳動，映照出他猙獰的表情。

宓溪眼疾手快，一把搶過畫布，拍滅了火焰。燒焦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

“幻術師，你干什么？”孟言書不解地看著她，“這不是校長的遺愿嗎？”

宓溪搖頭：“不能燒。”

她想起師父曾經教導過的一個故事，那是發生在很久以前的事。

“《聊齋志異》里記載，竟有人膽敢告御狀。”宓溪緩緩說道，目光落在那幅詭異的畫上，“他覺得廟里受供奉的并非真正關公，不過是個偷油的野鬼罷了。”

沈君臨皺眉：“這和現在的情況有什么關系？”

“那人寫了狀子要告到天庭，卻在半夜做了個夢。”宓溪繼續說道，“夢里一個書生找到他，說自己就是廟里享受香油的魂靈。因為生前有功德，被選來替關公分擔過多的香火。”

“那人知道是誤會，想燒掉狀子。”宓溪的聲音越發低沉，“可書生卻說，焚燒即是控訴，撕了也沒用。只能將其浸入水里，將墨跡洇掉。”

宓溪看著手中的水彩畫：“這幅畫用的是水性顏料。如果直接燒毀，只會讓里面的東西徹底失控。”

“這水又從何處尋來？”孟言書急切地問，“這里連一滴水都沒有！”

宓溪深吸一口氣，雙手開始結印。她的手指靈活地變換著不同的手勢，口中念誦著古老的咒語：“清凈之水，日月華開。中存北斗，內映三臺。神水一噀，散禍消災。急急如律令。”

隨著咒語的響起，空氣中開始凝聚出細小的水珠，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宓溪念出凝水訣的瞬間，魔能如潮水般涌動，教室里的溫度驟然下降。窗外的雨聲變得遙遠而模糊，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

半空中，水珠以一種違背物理規律的方式凝結成絲，纏繞著那幅詭異的水彩畫。畫紙在無形力量的牽引下微微顫動，邊角不自然地卷曲著。

她能感受到畫中的氣息在劇烈波動，就像困獸在掙扎。那股力量充滿敵意，卻又透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宓溪的手指微微發顫，但還是穩住了心神，繼續維持著法術。

水流浸染著顏料，原本清晰的線條開始模糊。暗紅色的顏料如同血液般蔓延，與其他色彩交織在一起，形成詭異的漩渦。教室里的空氣變得粘稠，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畫中那個模糊的人影趴在窗邊，黑洞般的嘴部張開，無聲地嘶吼著。那扭曲的表情讓人不寒而栗，卻又莫名地讓人感到一絲憐憫。

“不能讓他逃出來！”宓溪心中一緊，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她太清楚這種詭異存在的危險性，一旦讓它突破畫布的界限，后果不堪設想。

那人影瘋狂地沖向畫布邊緣，似乎要突破這道界限。每一次撞擊都讓畫紙劇烈震動，發出令人牙酸的嘶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