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淚水已然滑落。楚國公懊悔不已:“我不該眷戀骨肉之情,本應盡早把瑜兒送回府的。”
“國公爺,事已至此,您也莫要太過自責。”陳祿勸慰道,“老奴斗膽問一句,公子找的那位道士可有消息?”
楚國公目現希望:“找到了?”
陳祿遲疑道:“找到是找到了,不過...北緝事司的人也在查她。據說可能是罪臣之女。”
“哪個罪臣?”楚國公皺眉。
“好像是歐琰案中的御史蘇震之女,不過還未確認。”
“歐琰案本就是冤案!”楚國公冷笑,手中酒杯重重放在案幾上,“即便她真是蘇震之女又如何?明日你親自送禮去請她,我去求陛下。”
“可是國公,信中說她的靈液...”陳祿欲言又止。
“住口!”楚國公猛地站起,怒喝道,“你可知道蝕骨纏心之痛?僖弟唯有服用她的靈液才能安睡,即便救不了性命,也要讓他走得安詳些!”
陳祿連忙跪地:“是小的多嘴了。只是趙威那邊...”
“區區閹宦,我自有分寸。”楚國公冷冷道,語氣厭惡,“明日你若不能恭敬送禮,就不必去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陳祿:“我最后說一次,伯父待我如子,我跟僖弟親如親兄弟。若我此生無子,下任楚國公必是沐琮!”
說完,楚國公轉身離去,腳步有些踉蹌。陳祿跪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
夜色更深,府中一處偏院。
十三歲的沐琮正在燈下讀書,聽到外面腳步聲,連忙起身:“伯父。”
楚國公走進屋內,看著少年清秀的面容,心中一痛。他伸手摸了摸沐琮的頭:“這么晚還在讀書?”
“伯父不是說過,要我多讀書明理。”沐琮乖巧地說。
楚國公嘆息:“瑜兒,你想家嗎?”
沐琮愣了一下,眼中露出一絲思念:“想,但我更想陪著伯父。”
楚國公心中酸澀,將少年摟入懷中。沐琮感受到一絲酒氣,小聲道:“伯父又喝酒了?母親說過,喝多了傷身。”
“你這孩子...”楚國公笑著點了點他的額頭,“去睡吧,明日還要早起讀書。”
待沐琮入睡,楚國公獨自站在院中,望著天上明月。云南沐府,一直都算個另類人物。懷清實為朱元璋和馬皇后收養的孩子,后改回沐姓。幾代以來,沐家一直掌管云南,權勢不亞于親王。
正因如此,朝廷對沐家既信任又忌憚。楚國公年輕時便被召入京,由伯父沐楠掌管云南。如今沐琮來京,既是陪伴楚國公,也是為將來接替他留守京城做準備。
天色漸明,孟府內。
孟忠看著孩子們,語氣嚴厲:“瞧你們這些日子全給都城的繁華給洗腦了。煥兒,吃過早飯就帶你師弟師妹去青霄觀掛單,積德百樁前禁止外出游玩。”
孟煥低著頭不語,一旁的孟星輕聲道:“父親,我們知錯了。”
“知錯?”孟忠冷笑,“若不是為父及時發現,你們怕是要闖下大禍!那可是楚國公府啊!”
孟煥抬頭,眼中帶著不甘:“父親,我們只是想幫那些病人。師父留下的醫術...”
“住口!”孟忠厲聲打斷,“你可知道,那些病人中有多少是朝廷重臣?若是出了差錯,我們全家都要遭殃!”
孟星拉了拉兄長的衣袖,小聲道:“兄長,父親說得對。我們還是先去青霄觀吧。”
孟煥嘆了口氣,不再爭辯。
用過早飯,孟忠將一個包袱遞給孟煥:“這是些常用的藥材,你帶著。記住,在青霄觀專心修行,不得擅自給人看病。”
“父親放心。”孟煥接過包袱,帶著弟妹告辭。
待孩子們走后,孟忠坐在堂中,眉頭緊鎖。他取出一封信,正是昨日收到的。信中提到楚國公府在尋一位會制靈液的道士,據說是為了救治云南的沐熙。
“這些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孟忠喃喃自語,“若是讓他們知道師父的真實身份...”
他搖搖頭,將信件燒掉。屋外,晨光熹微,又是一個平常的早晨。
蘇瑾靜靜地站在窗前,看著院中飄落的花瓣。春日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的臉上,她的目光似乎穿過了眼前的景象,望向更遙遠的地方。
“師父,你和小師叔這是要闖祖宗的大禍了?”趙煥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擔憂,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袖,眉頭緊鎖。
孟忠轉過身,目光如刀般掃過趙煥的臉。他的神色嚴肅,語氣卻出奇地平靜:“你爹在青霄觀還有幾分薄面,你們去那里暫避,錦衣衛不會輕易踏足。”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若五日之內我平安無事,你們就安心在觀中修行。若我也被下獄,就去請你師兄來救人。”
微虛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手中捏著一塊點心,卻遲遲沒有送入口中。她抬起頭,聲音有些發顫:“那小師叔呢?”
孟忠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有點無奈:“她的身份一旦戳穿,下獄是必然的。這不是能不能逃的問題,而是該不該逃的問題。”
“可是小師叔武功那么高,完全可以逃走啊!”微寧急得直跺腳,她的眼眶微微發紅,像個著急的小兔子。
微虛放下手中的點心,起身給微寧夾了個熱騰騰的包子,輕聲安撫道:“傻丫頭,小師叔此番入京,為的就是平反。若不戳穿身份,如何洗清冤屈?這大牢,是遲早要進的。”
蘇瑾看著幾個徒弟焦急的模樣,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緩步走到趙煥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擔心,我早有準備。你們先去青霄觀避一避,免得被一網打盡。”
“會不會說話?”孟忠瞪了她一眼,眼中卻帶著幾分無可奈何。
蘇瑾笑了笑,目光柔和地看向趙煥:“你是大師兄,家中事務就交給你了。記住,無論發生什么,都要保護好師弟師妹。”
趙煥鄭重地點頭,但眉間的憂慮并未消散。他猶豫片刻后問道:“小師叔,那捐糧的事......”
“這件事萬萬不能暴露是我們干的。”蘇瑾的聲音壓得很低,目露精光,“我們拐了那么多彎路,不就是想撇得一干二凈嗎?若是讓人知道了,恐怕會給我們平添許多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