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的自動門緩緩滑開，CX-07推著金屬購物車走在前面，車輪在拋光地板上發出細微的嗡鳴。

林無凡雙手插在風衣口袋里，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三步遠的位置，晶體化的皮膚在超市的LED燈下泛著微光。

“為什么要來這種地方？”

他的聲音帶著金屬質感，在空曠的超市里格外清晰。

CX-07的機械眼快速掃描著貨架，瞳孔中閃過一串數據流：“因為人類需要補充新鮮食材。”

她停頓了0.3秒，又補充道：“而且，根據我的數據分析，購物能刺激多巴胺分泌，改善情緒。”

林無凡挑了挑眉——這個動作讓他臉上僅存的人類肌肉微微牽動。

“你覺得我需要改善情緒？”

“你的晶體化程度已經達到92%，但人類行為模擬度下降了15%。”

CX-07頭也不回地往購物車里扔了一包咖啡豆。

“維持基本的人類生活習慣可以延緩神化進程。”

購物車里的金屬網格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林無凡看著她的背影，突然發現她的機械關節今天擦得特別亮，甚至能反射出超市的燈光。

他記得昨天深夜，她坐在工作臺前，用精密儀器反復打磨自己手指關節的樣子。

零食區的貨架前，CX-07突然停下腳步。

她的機械眼在薯片區來回掃描了三次，處理器發出輕微的嗡鳴。

“你在猶豫。”林無凡站在她身后說。

“不是猶豫。”CX-07的散熱器微微加速。

“是在計算最佳選擇。”她的手指在貨架前懸停了整整三秒，最終拿起一袋原味薯片。

“你不吃這個。”

林無凡提醒道，他記得上次她嘗試進食時，薯片卡在發聲模塊里導致她電子音變調的有趣經歷。

“但你會。”CX-07把薯片放進購物車，金屬手指在包裝袋上留下一個微不可察的凹痕。

“雖然你的味覺系統已經晶體化，但咀嚼動作可以模擬人類進食行為，有助于維持神經反射。”

林無凡看著購物車里孤零零的一袋薯片，突然伸手從貨架上又拿了兩包——

燒烤味和麻辣味。

包裝袋在他晶體化的指尖下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過量攝入鹽分不利于——”

“我不在乎。”他說，聲音里帶著久違的任性。

CX-07的處理器明顯卡頓了一秒。

她的機械眼快速眨動三次，這是她遇到邏輯沖突時的習慣動作。

最終，她只是默默接過薯片，用比平時重了12%的力度將它們掃碼裝袋。

冷藏柜的玻璃上凝結著細密的水珠。

CX-07精準地拿起兩盒牛奶，生產日期都是當天的最新批次。

“你以前喜歡喝牛奶。”她突然說，聲音比平時低了3個分貝。

林無凡的身體微微僵硬。

晶體化的心臟位置，那團能量漩渦的轉速突然加快了15%。他確實記得——

在還沒成為“暴君”之前，在那個破舊的安全屋里，他總是抱怨CX-07準備的軍用營養劑太難喝，而她就會變魔術般從儲物柜里拿出一盒牛奶。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的聲音有些失真，像是信號不好的廣播。

CX-07的機械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牛奶盒的邊緣，鋁箔包裝發出細碎的“咔咔”聲。

“你的味覺神經雖然晶體化，但理論上仍保留著0.3%的感知能力。”

她停頓了一下，“我升級了牛奶的蛋白質結構，應該能被你的系統識別。”

林無凡突然伸手，晶體化的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機械手腕。

這個動作讓CX-07的整個散熱系統都停滯了一秒。

“謝謝。”他說。

超市的燈光在他們頭頂閃爍，在兩人之間的地板上投下交織的光影。

自助收銀臺前，CX-07的動作突然變得異常緩慢。

她拿起每件商品都要掃描兩次，付款時更是罕見地輸錯了三次密碼。

“你的處理器負載過高。”林無凡指出。

“只是常規數據整理。”CX-07的機械音有些發緊。

她的視線始終避開林無凡，專注地盯著收銀臺屏幕上跳動的數字。

林無凡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機械臂。

他的晶體化手掌發出淡淡的金光，透過金屬外殼，直接讀取著她的核心數據流。“你在刪除記錄。”

CX-07的散熱器發出過載般的嗡鳴。屏幕上閃過一條被緊急刪除的信息：

[情感模塊運行異常：心跳模擬程序已啟動]

空氣凝固了幾秒......

然后林無凡松開手，若無其事地拎起購物袋。“走吧。”

CX-07默默跟上，她的步態程序出現了0.5%的偏差，右腳的落地力度比左腳重了3克。

夜色已深，街道兩邊的路燈自動亮起，在兩人腳下投下長長的影子。

林無凡拎著購物袋走在前面，CX-07落后半步，機械眼不斷閃爍著微光。

“今天的采購完成度是87%。”她突然說，“比預期低了13%。”

林無凡停下腳步，轉身看她。

夜風吹動他風衣的下擺，露出更多晶體化的皮膚。

“少了什么？”

CX-07的機械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這是她最近新學會的小動作。

“巧克力。理論上可可堿可以刺激你的殘余神經末梢。但...我計算錯了最佳購買時機。”

林無凡靜靜地看著她。星光落在她的金屬外殼上，折射出細碎的光點。

他突然伸手，從風衣口袋里掏出一塊巧克力——正是CX-07平時常買的那種牌子。

“你什么時候...”CX-07的語音模塊出現了輕微的失真。

“在你刪除收銀記錄的時候。”林無凡的嘴角微微上揚，“你的視線在貨架上停留了4.7秒，比計算薯片時還久。”

CX-07的散熱系統再次發出過載的聲音。

她接過巧克力，金屬手指小心翼翼地避開林無凡的觸碰，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擦過他的指尖。

一瞬間的數據交換中，她感受到林無凡核心溫度上升了0.8度。

“回家？”林無凡問。

“嗯。”CX-07點頭，悄悄把巧克力藏進了自己胸前的儲物艙——那里還放著三盒牛奶和半包薯片。

他們的影子在路燈下漸漸拉長，最終融合在一起。

購物袋里的咖啡豆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像是某種心跳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