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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狡兔死,走狗烹

酒至酣處人未覺,半扇桃花映春紅。門外狂風卷枯草,紫衣身貴未親臨。

沈凝霜面對鄭惟倫的殷勤半推半就,且不說二人身份懸殊無絲毫可能,只說鄭惟倫的話有幾分可信,不過是吃慣了山珍海味遇上荒郊野花。

曾書常與趙逢生早已離席,鄭惟倫更加肆無忌憚,他急不可耐地扶住沈凝霜,低聲道:“沈姑娘,長夜漫漫,不如去我房中秉燭夜談,或許可以找到破局之關鍵。”

他眼中的色欲已經呼之欲出,此刻什么五姓七望,什么文人風骨全都拋之腦后,所思所想皆是床幃之事。

沈凝霜眼中閃過一抹厭惡,卻只是微微抬手將鄭惟倫推開,“鄭大人,阿姐尸骨未涼,冤屈尚未洗清,凝霜怎能歡愉?”

說罷掩面而泣,卻是讓鄭惟倫失了分寸,他輕撫著沈凝霜的后背,感受著少女柔嫩的肌膚,頓時心猿意馬。

隨身伺候的上官璇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正準備上前解圍,沈凝霜卻先撲到了她的懷里,帶著哭腔道:“鄭大人,凝霜想到阿姐心中便如針刺,恐擾了大人酒興,先行告辭。”

鄭惟倫連忙起身相送,可是沈凝霜已拂袖而去,桌上留下一方帶有沈凝霜體香的手帕。

他拾起手帕,放在鼻尖嗅了嗅,露出幾分迷離之色。

欲拒還迎的女兒之態,已是讓他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上官璇將沈凝霜扶回客房,環顧四周見無人監視,這才將房門關上,掛上門栓。

沈凝霜抹去眼角的淚水,眼神依舊清冷,不見絲毫悲戚之意。

“姐姐,這姓鄭的可真討厭!”

上官璇撇嘴道。

“璇兒你要記著,這世上的男人都一個樣,不過有些人隱藏的好些,有些人根本藏不住,這是他們永遠無法改變的弱點。”

沈凝霜冷笑一聲,她的虛以為蛇不過是為了利用鄭惟倫,而鄭惟倫的輕薄孟浪正是他愿意看到的。

上官璇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的這位姐姐比她大不了幾歲,可是想法卻完全琢磨不透。

酒桌之上,沈凝霜多吃了幾杯,此時渾身燥熱,睡意全無,她推開窗戶,曠野之上的狂風呼嘯而來,刺骨的寒意使她打了個寒顫。

上官璇也是打了個哆嗦,不等他開口,房門卻是被敲響,她還以為是鄭惟倫跟了上來,低聲嘟囔著:“這家伙可真是個狗皮膏藥!”

可是等她打開房門之時,整個人卻愣住了。

門前的并非是鄭惟倫,而是趙逢生。

他抬腳便是闖入房門,隨后反手將上官璇推出門外。

上官璇想要反抗,可哪里是身經百戰的趙逢生對手,剛被推出房門便被陳淵扣住雙手。

“別動。”

陳淵語氣生硬地開口道,感覺到上官璇沒有反抗這才緩緩松手。

沈凝霜抬頭望向趙逢生,神色平靜道:“侯爺深夜來此,恐怕是心有所惑,凝霜愿為侯爺解惑。”

趙逢生緩步上前,帶著玩味的笑容道:“本侯見鄭惟倫頗為中意你,不如為你二人促成好事,到那時你不僅脫了罪籍更是飛上枝頭變鳳凰,可是兩全其美。”

沈凝霜冷笑一聲,“侯爺說笑了,若連形勢都無法分清談何成為侯爺的幕僚。我與鄭惟倫不過是彼此利用,侯爺想必也看出了他如此殷勤可是有侯爺的一分功勞。”

趙逢生沉默不語,方才席間鄭惟倫幾次無意提及幽月樓中之事,看起來是拉近與沈凝霜的關系,實則是在試探趙逢生與沈凝霜之間的關系。

“沒想到你還有幾分自知之明,”趙逢生驟然出手捏住沈凝霜下頜,摘去那遮住半張臉的面具,露出一道猙獰的傷疤,“若是他看到了這半張臉,不知會做如何感想。”

他便是要揭開沈凝霜的傷疤,讓她時時刻刻活在痛苦之中。

沈凝霜眼眸閃動,不過并無退卻之色,“侯爺,湖州一案還需要用到他,還請侯爺靜觀其變。”

“即便是嚴盧兩黨斗個你死我活又能如何,于我無益。”

他勢必要探聽出沈凝霜到底知道多少事情,父親從西關傳來的消息令他格外在意。

“侯爺可知橘生淮南為橘,橘生淮北為枳,湖州軍餉案真正的幕后黑手尚未浮出水面,牽扯官員甚廣,若是可以將他們的罪證掌握在手中,令他們臣服于侯爺簡直易如反掌,到那時,山河易主又有何難。”

話未說完,趙逢生右手已是掐住沈凝霜的玉頸抵在墻壁上,強大的力道使沈凝霜根本喘不上氣。

“你可知你在說什么?是誰教你說的這些胡話!”

趙逢生的眼中浮現出一抹殺意,他貼近沈凝霜耳畔低聲道。

沈凝霜嘶聲道:“侯爺完全可以信任我!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父親告訴我的!”

“沈乾業?區區一個戶部侍郎,敢有悖逆之心!果真是死有余辜!”

說到此處,趙逢生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幾分,沈凝霜無力地踢動雙腳,她沒有想到趙逢生如此反復無常,死亡如同匕首一般緩緩刺入她的心口。

“楊林!”

沈凝霜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名字,聽到這個名字之后趙逢生的表情變得凝重,右手一松,沈凝霜立刻癱倒在地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說,你還知道什么事情?”

趙逢生坐在椅子上,臉色陰沉地開口道。

沈凝霜氣息尚未平復,斷斷續續地開口道:“陛下不僅在朝堂之上平衡文臣,更是不斷削弱平西王軍權以北境王楊林壓制平西王。侯爺是皇室血脈,而楊林是異姓王,對陛下來說侯爺一門威脅更大,假以時日北境王必會替代侯爺一門的地位,狡兔死走狗烹,鳥盡弓藏古來有之,侯爺若想保全己身,唯有一條路,”

趙逢生立刻打斷了沈凝霜的話語,如猛虎一般的雙眼審視著她,“深居閨房之中的女子可說不出這樣的話。”

趙祁早已對他們一家起了提防之心,父親寄來的密信中‘起’便是‘祁’,他的手已經伸向了平西王的軍中,時機一旦成熟便有可能將其一門連根拔起。

他可忘不了趙祁是如何得的帝位。

錦衣衛已滲透入了鎮南侯府,沈凝霜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而且心計城府遠不是她這個年齡所能擁有的,他心中甚至懷疑沈凝霜是趙祁安排的誘餌,

他不得不小心。

“回侯爺,小女子雖久居深閨,但是精于術數,長于謀略,曾受衍圣公指點,智謀絕不遜色于侯爺門下幕僚。”

沈凝霜的話再次震驚了趙逢生,楊林之名只有遠在北境邊關之人方知其可怕,善戰者無赫赫之功便是他的寫照,就算是趙逢生也自愧不如。

可是楊林在衍圣公面前也只能以晚輩自稱,衍圣公是真正的隱士高人,其威望以及名聲天下無人不服。

唯一可惜的是衍圣公云游四方,少有人知其行蹤,門前弟子皆是位列三公九卿。

“你的話本侯自會查驗真假。不過現在你要告訴本侯,湖州軍餉貪墨案是誰策劃?”

沈凝霜暗松一口氣,她知道自己算是暫時逃過一劫,輕聲回應道:“湖州知府高明遠,湖州知州許薄義,湖州參將蔣擒豹以及”

她抬頭看了一眼趙逢生,繼續說道:“兵部侍郎,曾書常。”

她以為趙逢生聽到這個名字定會大吃一驚,誰料趙逢生似早有預料一般,“果然有他,難怪他會私下派遣信使趕往湖州通風報信。”

沈凝霜聽后臉色微變,她連忙開口道:“侯爺,若是他們將所有證據銷毀,恐怕我們難以查清案情!”

趙逢生瞥了她一眼,語氣冷漠道:“沒有人可以從校名司的手中逃脫。”

校名司。

沈凝霜曾聽沈乾業提到過,這是天子為了維護名聲所涉及的官職,其職責便是消除所有可能威脅到天子清譽存在。

那是一個比錦衣衛還要可怕十倍的地方,想到此處,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此案本侯只是協理,不便插手,你需要找到涉及曾書常的證據交給我,明白了嗎?”

兵部侍郎便是趙逢生選中的第一人。

“必不負侯爺所望!”

沈凝霜勉強起身回應道。

趙逢生掃了她一眼,轉身便準備離開,可是沈凝霜卻忽然開口。

“侯爺!”

“怎么?”

趙逢生劍眉一挑,眉宇之間流露出一股王霸之氣。

“侯爺,可否賞賜些銀兩?我想置辦幾件冬衣。”

沈凝霜支支吾吾,可是想到瑟瑟發抖的上官璇,她還是厚著臉皮開口道。

趙逢生有些哭笑不得,還是頭一遭有人找他要錢,他那雙深邃的眼眸掃過沈凝霜那含苞待放的身體,發問道:“本侯為何要賞你銀兩?”

沈凝霜緊咬嘴唇,低聲道:“侯爺不問青紅皂白便對小女下狠手,權當補償。”

“呵,本侯是不是聽錯了?你這是要強賴上我?”

“侯爺不愿就算了。”

沈凝霜謙虛心計,可畢竟還是尚未及笄的少女,開口討要銀兩也是頭一遭,難免有些羞赧。

趙逢生眼神微閃,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客房。

上官璇立刻跑進了客房,看著沈凝霜玉頸上的紅色手印關切地問道:“姐姐,他欺負你了嗎?”

沈凝霜輕笑著搖了搖頭,輕撫著上官璇的額頭,“姐姐沒事,寄人籬下而已。”

上官璇不明所以,沈凝霜的世界離她太遠。

沈凝霜羨慕上官璇的天真,若是如她一般是否會輕松一些?

她還沒回過神,房門再次被敲響。

上官璇打開房門,卻發現是陳淵,他將兩塊銀錠交給上官璇。

“將軍讓我轉交給沈姑娘,并讓我帶一句話,記得還錢。”

說完便轉身離去,未作絲毫停留。

上官璇一頭霧水,不過捧著沉甸甸的銀錠笑開了花。

“姐姐,我們有銀子了!”

沈凝霜點了點頭,“是啊,可以置辦幾件衣裳了。”

夜色如水,可是鄭惟倫的房中依舊是燈火通明。

他放下手中的密信,陷入了沉思,是進是退,難以抉擇。

次日清晨,用過早飯之后便再次啟程,這一走便是七日,他們已經接近湖州邊界了。

花草凋零,地面皸裂,離湖州越近,沿途所遇災民越多。

趙逢生掀起簾子,見那些災民個個瘦骨嶙峋,面黃肌瘦,心有不忍,安排陳淵取出部分食物施舍給他們。

“沒想到侯爺如此體恤百姓,倒是令曾某慚愧!”

曾書常面露慚愧之色,朝著趙逢生拱了拱手。

鄭惟倫卻是分外不屑,趙逢生此舉無疑是搶了他滎陽鄭氏的風頭,冷哼道:“不過沽名釣譽之徒!”

趙逢生瞥了他一眼,他立刻灰溜溜地回了馬車。

“姐姐,這些人好可憐。”

上官璇眼眶微紅道。

“傻丫頭,我們自顧不暇,哪還有能力可憐別人。”

她曾在書上看過災年之景,尸骸遍野,易子而食,如今這般景象倒是頗有幾分相似。

此行有護衛隨行,那些饑民這才沒有一擁而上,不過事態發展似乎超出了奏表所言。

正午時分,車隊停在了滄水驛站,此地臨近滄水湖,過了滄水湖便是湖州地界。

“沒想到湖州災情如此嚴峻,我們需得上奏陛下,稟明實情。”

鄭惟倫神情嚴肅,這一路走來的景象令他意識到了旱情嚴重已超過了湖州知府奏折中所說。

“鄭御史,還未了解實情便上報似乎不妥,不如等我們見了高明遠,了解清楚情況再稟報皇上。”

曾書常提出了異議。

二人意見相左,此時目光都望向了趙逢生。

趙逢生卻是雙手一攤,“本侯只是協理,一切由二位大人定奪。”

監察御史負有監查百官之責,一旦上奏高明遠便難逃謊報災情欺君的大罪,同為嚴黨,曾書常想設法將其保全。

二人各執己見,鬧得個不歡而散,可是曾書常追了上去,在客房密談一番后,鄭惟倫竟是改了主意,決定了解完情況以后再做定奪。

這番變化著實值得玩味,趙逢生眼神掃過曾書常以及鄭惟倫,輕抿一口茶水,心中已有了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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