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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下烏鴉一般黑

湖州魚產豐富,靠湖吃飯的百姓數不勝數,可是這一切都隨著鱘陽魚成為皇室特供而改變。

湖州知府高明遠將湖中魚產視為私產,所有想要下水捕魚的漁民需按次數繳納銀錢甚至還美其名為養湖銀,而且若是有人捕獲到了鱘陽魚必須上交,否則以大不敬之罪論處。

若是沒有遇到旱災,湖州的百姓還能勉強糊口,可今年天下大旱,莊稼更是顆粒無收,糧商趁機抬高價格,徹底斷絕了百姓的活路。

為了活下去,賣兒賣女,傾家蕩產,最后一無所有。

糧商與官府早有勾結,曾有流言說官府將官糧賣與糧商從而賺得盆滿缽滿。

城中滿地餓殍,知府官邸大魚大肉,正應了那句話,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當知府高明遠得知欽差要來湖州,立刻下令將城中尸體就地焚燒,那場大火持續了三天三夜,枉死者冤魂久久不散,料理好死者以后,他們就開始處理城中的災民以及流民,新任通判袁青山率領差役將他們趕出了湖州地界。

為了防止朝廷派人暗中調查,他們命令湖州城所有客棧都禁止接待客人,一旦發現,當街處決。

老婆婆將前因后果娓娓道來,向沈凝霜揭開了湖州官場黑暗一角。

“我們來湖州城的路上遇到一些路人,他們都說兩袖清風許薄義,愛民如子高明遠。”

老婆婆嗤笑一聲,“那些都是官府安排的人,早在十天前就下了命令,所有人不許上街,你看到的在街上的那些人都是官府的人,就為了給那個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欽差看看。”

一切果真如沈凝霜猜想的那般,不過最為可怕的是整個湖州官場的沆瀣一氣,在利益的驅使下宛若鐵板一塊。

“難道這湖州官府沒一個好官?”

沈凝霜未曾想到湖州官場如此黑暗,想要找到破局之策變得極為困難。

“傻丫頭,天下烏鴉一般黑,天下哪有不吃屎的狗,不偷腥的貓?”

天色漸明,老婆婆站起身,捶了捶老腰,“丫頭,我去給你們煮點粥,看你們這個樣子恐怕也是可憐人,安心在老婆子我這住著吧。”

說完以后老婆婆便離開了房間。

上官璇的病情在服完藥后就穩定了下來,她如今需要考慮的是如何找到高明遠的罪證。

在沈乾業的述說中,軍餉從戶部撥下以后就押送到了湖州,本來應該是直接將餉銀交給湖州參將蔣擒豹,可是不知道高明遠用了什么手段,負責押送以及接收的人變成了曹榮,曹榮將餉銀交給了蔣擒豹,誰知第二起蔣擒豹便上書兵部未收到餉銀。

兵部上報內閣,內閣責令湖州知府查明真相,誰知最后查到了湖州通判曹榮的頭上,押送餉銀的軍官以及湖州府衙都指認最后接觸餉銀的人就是曹榮。

而曹榮卻一直稱已將軍餉交給了湖州參將蔣擒豹,可是蔣擒豹矢口否認,說并未收到過軍餉,并愿意配合府衙進行搜查,一番搜索以后沒有發現任何餉銀,反而在曹榮家中搜出了一百兩官銀,后有曹府管家口供,如此人證物證俱在,當下便將案件呈報刑部。

這就是沈凝霜所知的案件始末,只是一個大致輪廓,可具體的細節卻是一無所知。

而甄氏所知寥寥,血書之中也只寫到接收餉銀以及押送餉銀皆是湖州知府高明遠安排,參將蔣擒豹接收,許薄義身為知州更是在旁協從。

湖州通判掌管刑罰,向來是以身作則清正廉明,高明遠多次拉攏遭其嚴詞拒絕,這才設計構陷于他。

沈凝霜細細分析其中根節,終于察覺到關鍵所在,案件前后餉銀蹤跡全無,曹榮獄中自盡只留下一紙供狀,曹府管家的證詞成了唯一的證據,可是案件早已結束,恐怕這賣主的管家也遭了毒手。

餉銀,一切終得從餉銀入手。

她在沈乾業教導之下早就知曉了官銀流入民間的法子,那就是回爐重鑄,畢竟官銀打了印記,若是直接使用那就是自找死路。

湖州定然是有一個可以為高明遠熔鑄官銀的所在,只要找到它就可以抓到高明遠的尾巴了。

眼下的難題是湖州城下了戒嚴,若是白天出現在街上,恐怕還沒找到線索就已經被拿下了。

不過高明遠此時定然認為她已身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鄭惟倫一行人身上,內緊外松,正是探查熔鑄銀錢之地所在的最好時機。

不等她深思,老婆婆端著兩碗只能看到些許米粒的薄粥進了房間,她滿臉慈祥地看著沈凝霜,“丫頭,吃點東西吧,給床上的丫頭也喂點,我看你們穿的單薄,馬上給你拿兩件冬衣御寒,我可是親眼見過人凍死。”

放下兩碗米粥,老婆婆又離開了房間。

沈凝霜那顆已經冰封的心也不由得融化了幾分,她托著瓷碗,感受著碗壁傳來的溫熱。

她知道暖的肌膚,而是人心。

坐在床榻的沈凝霜摸了摸上官璇的額頭,已經恢復正常,心中稍定,柔聲道:“璇兒,吃點粥。”

她向來沒有服侍人的經驗,端起碗來給上官璇喂食也顯得笨拙,不過她卻做的十分認真。

或許是吃了幾口米粥,上官璇恢復了一些力氣,她緩緩睜開眼,有氣無力地開口道:“姐姐,我怎么了?”

“你受了風寒,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來,張嘴,吃些米粥。”

上官璇看著滿臉疲憊之色的沈凝霜,如今在這個世上只有沈凝霜一人對她如此之好,想到此處,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沈凝霜拭去上官璇眼角的淚水,柔聲道:“不哭,我們要堅強。”

上官璇點了點頭,張嘴吞咽著米粥。

沒一會兒,老婆婆就帶著兩件冬衣放在了桌上,“這是我女兒的衣裳,不知道你們穿著合不合適。”

放下冬衣以后,她就接過了沈凝霜手中的碗,“丫頭,你也一夜沒睡了,去休息一下吧。”

她握住沈凝霜的手,滿是歲月痕跡的雙眼望向沈凝霜那戴著半張面具的臉,“丫頭,老婆子不管你們是誰,從哪里來的,聽老婆子一句勸,只有活著才有希望,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沈凝霜聽著與母親臨終遺言類似的話語,有些恍神,她點了點頭,“婆婆,若有機會我們將來一定好好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老婆婆欣慰地點了點頭,隨后為沈凝霜安排了一間空房。

沈凝霜躺在柔軟的床榻上,緊繃的神經在此刻放松了下來,身體的困倦使她很快就睡著了。

正如老婆婆所說,客棧一天沒有開張倒也安寧,偌大的湖州城仿佛一座空城。

嚴容之那張陰冷殘忍的面容單獨出現在沈凝霜的夢境之中,還有沈乾業死前的不甘與怒火,如同夢魘一般折磨著她,她緊抓住被角,眉頭緊皺。

可是一陣涼意使她驟然驚醒,眼前的人卻是令她驚懼不已。

不知何時趙逢生已經出現在了她的床邊,那冰冷的觸感正是貼在她脖頸旁的劍身。

那深邃的眼眸仿佛毒蛇一般緊盯著她,“丫頭,你該慶幸自己沒有逃走,否則你現在就沒有機會睜開眼了。”

果然,趙逢生早已布置好了眼線,她們自以為李代桃僵恢復了自由,實則一直在趙逢生的掌握之中。

“侯爺來此是有什么指點嗎?”

沈凝霜避開冰冷的劍身,捏著被角蜷縮在床角。

“鄭惟倫已經被高明遠收買,甚至可能已經投靠了嚴氏一黨,湖州軍餉貪墨案可能要以查不符實而結束了。”

趙逢生的話令沈凝霜心中一緊,她沒有想到僅一夜的功夫鄭惟倫就倒戈了。

“侯爺手中不是握著鄭惟倫的把柄,難道不能逼其就范?”

沈凝霜不解地問道。

趙逢生臉色一沉,低聲道:“蠢貨,本侯承陛下之命協理查案,若是輕易介入案件或者是對鄭惟倫采取任何手段都有可能被認為其心有益,到那時死的可不就只是你。”

他的話并沒有說完,但是沈凝霜明白這么多年趙逢生可以在洛陽城中橫行無忌,可以安穩度日這一切都只是因為他是趙祁手中的劍。

一把劍,只會遵從持劍人的意志,若是這把劍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結果可想而知。

“而今湖州軍餉案只能由你來揭明真相,本侯會為你拖延時間,不過你只有五日時間,找到曾書常涉案的證據,逼其倒戈于本侯麾下,若你無法做到,那你也沒有活下去的價值了,畢竟你本已經死了!”

“侯爺,湖州百姓已是身處水深火熱之中,真實的災情比我們想象的要嚴重百倍萬倍。”

或許是受趙逢生那冷漠無情的話語影響,亦或是想要幫一幫更多像老婆婆這樣的人,她將所知的事情和盤托出,控訴著湖州官場的累累罪行。

可是趙逢生聽完以后,臉色依舊是波瀾不驚,語氣也變得更為生硬,“丫頭,你恐怕是弄錯了,本侯只為成就一番霸業,至于死了千人萬人,與本侯何干!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不要說千人萬人,就算是十萬人百萬人與本侯何干,他們應該怨恨的是這個世道,這個天下。”

趙逢生瞇著眼看向沈凝霜,眼中浮現出幾分殺意,“如今你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有,有管閑事的時間不如想一想如何救你自己。”

沈凝霜神色不動,可心中冷笑不已,果然天下烏鴉一般黑,這些達官權貴拿著百姓的給養卻在榨取百姓的血汗,全然不顧百姓的死活。

她微微握拳,將對這世道不公的憤慨壓在心底,“侯爺教訓的是,目前高明遠已經下了命令,禁止任何人出現在街面上,我已有眉頭但實在是有心無力,若侯爺可以施以援手,此事定成。”

趙逢生似早猜到沈凝霜會提起要求,輕笑一聲,取出一紙手令交給沈凝霜。

沈凝霜接過一看發現是出行手令而落款是許薄義。

“高明遠是個魚肉百姓的大貪官,可許薄義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清官,他要的不是財,而是權利,許以高官就可以令其倒戈,說到底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

趙逢生緩緩起身,對他來說高明遠之流根本算不得什么,六部,內閣,御史臺才是值得慎重對待的對手。

沈凝霜又一次見識到了趙逢生的可怕手段,此人不僅智計過人,韜光養晦借刀殺人的本領更是讓人難以望其項背。

“多謝侯爺提點,小女必不負侯爺所托。”

趙逢生無法走到臺前,他需要一個人代替自己攪弄風云,沈凝霜無疑是最佳人選。

能用則用,無用則廢。

“好自為之。”

說罷趙逢生便踏步出了客房,關門的是陳淵,她們的一舉一動全都被陳淵看在眼里。

送走趙逢生以后,沈凝霜慌忙趕到上官璇所在的房間,只見老婆婆昏倒在地,上官璇也陷入了昏迷。

趙逢生此人性格乖張暴戾冷血無情,她是真擔心會不會對二人下手,見兩人都無恙之后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將婆婆扶回客房,守在上官璇身邊,既有了許薄義手令,那一切都簡單了許多。

現在要確認的就是煉銀礦所在,高明遠肯定不可能使用官家的煉銀爐,一定會選在偏僻的郊外,而且需要募集大量人手,以他們的手段事成之后那肯定是要殺人滅口。

只要打聽出湖州軍餉貪墨案發生前是否有大量募集人手而且這些人一去不回的情況就可以判斷出大致區域了。

想到此處,她已經有了計劃。

暮色沉沉,潯陽湖水位已經降了大半,依稀可以看見混雜在泥沙中的白骨,這養育了湖州城百姓的湖原來也是吃人湖。

趙逢生策馬而行,在空曠的街巷中橫沖直撞,那些不慎受傷的路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他看著那些扮作百姓的衙役,冷笑不已。

欽差來此已有兩日,可是涉案其中的湖州參將蔣擒豹卻是遲遲未曾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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