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斗啊，你看咱們院里，”他壓低了聲音，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就說傻柱吧，在食堂當大師傅，一個月工資也不少吧？想吃點什么，弄點什么，方便得很。他要是想，完全可以頓頓吃肉，小酒喝著。為什么？因為他自己掙錢！”

秦奮斗心里冷笑：傻柱掙錢是不少，可他掙的錢，還有從食堂順的東西，大半都填了賈家的無底洞了，他自己落著好了嗎？

“還有賈東旭，”易中海繼續舉例，“以前在車間，雖然只是學徒，但好歹也是正式工，每個月有工資拿。他跟他媳婦秦淮如，兩個人都是廠里的職工，雙份工資，日子過得也還湊合。他們花的錢，也是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想怎么花，別人管得著嗎？”

聽到這里，秦奮斗心里咯噔一下，瞬間明白了！

繞了這么大一個圈子，又是請吃飯，又是上好茶，又是談錢的重要性，最后落腳點還是這兒！

什么傻柱掙錢自己花，什么賈東旭雙職工，這都是鋪墊！易中海真正的意思，還是在暗示他秦奮斗——你看看人家，都有工作，能掙錢，所以才能相對自由地支配自己的生活（盡管易中海對這個“自由”的定義是扭曲的）。

而你呢？你沒工作，沒收入，就只能干耗著，沒法過上“好日子”！

這老小子，賊心不死啊！還是想把他忽悠瘸了，讓他趕緊收拾包袱滾蛋，去那什么勞什子的生產建設兵團！

上次自己用“沒兒子傳宗接代，不能離家太遠”的理由搪塞過去，看來并沒有徹底打消他的念頭。他這是打算軟硬兼施，不達目的不罷休！

這是真盼著自己家破人亡啊！

秦奮斗心中一股怒火升騰起來，但臉上依舊保持著那份憨厚和困惑。他不能現在就翻臉，得把戲演下去，還得把這老狐貍的話給懟回去！

他放下茶缸，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認真思考易中海的話，然后慢吞吞地開口了，語氣帶著點不解和實誠：

“一大爺，您說的這個我有點糊涂了。”

“哦？怎么說？”易中海身體微微前傾，一副耐心傾聽的樣子。

“您說賈東旭家，”秦奮斗掰著手指頭算，“他們家兩口子上班，一個月工資加起來是不少。他們家連老帶小也只有五口人，可就算這樣，我瞅著秦姐……哦不，賈家嫂子，也經常唉聲嘆氣的，說日子緊巴。而且前段時間，東旭哥不是被調到食堂去了嗎？聽說工資少了一大半，以后日子怕是更難過了吧？這自己掙錢，好像也沒見得多寬裕啊？”

易中海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沒想到秦奮斗會拿賈東旭被降薪的事來反駁。這事兒本來是他得意的手筆，現在卻被秦奮斗拿來當論據，噎得他有點難受。

秦奮斗沒等他接話，繼續說道：“還有傻柱哥，您說他以前當廚師掙錢。可我瞅著，他妹妹何雨水，就是那個小姑娘，一直挺瘦的，臉上也沒什么血色，穿得也普普通通。按說傻柱哥掙那么多錢，又是管吃的，他妹妹的日子應該過得挺好才對啊？可看著不像。而且現在，傻柱哥這不是……出事了嗎？食堂的工作肯定沒了，以后連自己掙錢的機會都沒了，日子只會更差吧？”

秦奮斗說到這里，嘆了口氣，總結道：“所以啊，一大爺，我覺得吧，光是自己掙錢還不算，還得看掙的是什么錢，有沒有本事守住這份錢。像傻柱哥和賈哥那樣，起起落落的，也不穩當。要我說，真正的好日子，還得是像您這樣！”

他把目光投向易中海，眼神里充滿了“真誠”的羨慕：“您是八級鉗工，技術好，工資高，待遇也好，在廠里受人尊敬，在院里說話有分量。這才是鐵飯碗，這才是讓人羨慕的好日子！跟您比起來，他們那點還真不算什么。”

“噗——”

易中海剛喝進嘴里的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他被秦奮斗這番話給頂得是七竅生煙，偏偏又發作不得！

這小子，太他娘的會說話了！

三言兩語，不僅把他用來論證“工作掙錢重要性”的兩個例子給徹底推翻了，還順帶著把他自己給架起來了！

是啊，跟你易中海比，傻柱和賈東旭算個屁！

可問題是，我拿他們舉例子，是為了讓你秦奮斗明白，你也得趕緊找個“掙錢”的路子滾蛋，不是讓你來羨慕我，更不是讓你覺得只有我這樣的才算好日子！

易中海心里把賈東旭和傻柱罵了個狗血淋頭：兩個不爭氣的東西！關鍵時候掉鏈子，一個被降薪，一個直接進去了，搞得我連個像樣的例子都舉不出來！

尤其是傻柱那個憨貨！易中海心里清楚得很，何雨水日子過得不好，那是因為傻柱一門心思都撲在秦淮如身上，好東西全偷偷接濟賈家了，哪還顧得上自己親妹妹？

但這事兒能當著秦奮斗的面說嗎？不能！說了豈不是顯得他易中海早就知道傻柱偷拿食堂東西貼補秦淮如，卻一直不管不問？

他強壓下心頭的火氣，干咳了兩聲，試圖挽回局面：“奮斗啊，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是，賈東旭和傻柱，那是他們自己不爭氣，或者說運氣不好。可話又說回來，不管怎么說，有份工作，能掙錢，總比沒有強吧？”

他身體微微前探，目光灼灼地盯著秦奮斗，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句地反問道：“要是連工作都沒有，一分錢收入都沒有，那日子能好過嗎？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易中海把問題又拋了回來，眼神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他不信，在生存這個最基本的問題上，秦奮斗還能找出什么歪理來！

易中海這看似簡單直接的反問，如同重錘，狠狠砸向了生存的基石。他眼神銳利如鷹，緊緊鎖住秦奮斗，仿佛要將他內心所有的僥幸和退路都一一刺穿。在他看來，這已經是圖窮匕見，任你秦奮斗舌燦蓮花，也無法回避這最根本的現實——沒錢，怎么活？

秦奮斗迎著易中海的目光，臉上那點“真誠”的羨慕恰到好處地轉化為一種被問住的茫然，隨即又像是認命般地垮了下來，輕輕點了點頭，聲音也低沉了幾分：“一大爺，您說得對。這人活著，總得吃飯穿衣不是？沒錢，那真是寸步難行，啥都干不了。”

他這話，聽起來是徹底服軟了，完全認同了易中海的觀點。

易中海心中一松，暗道：小子，跟我斗？你還嫩了點！在生存壓力面前，什么歪理邪說都站不住腳！

他趁熱打鐵，立刻將話題引向自己早已設定好的軌道：“這就對了嘛，奮斗！所以啊，我說你那個‘先要孩子，再慢慢找工作’的想法，是有大問題的！你現在明白了吧？”

秦奮斗抬起頭，臉上適時地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像是還沒完全轉過彎來：“啊？有問題？一大爺，我還是有點沒明白，您說的問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