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奮斗臉上帶著那份精心調配的、三分拘謹七分憨厚的笑容，腳下像是踩著棉花，一步一挪地進了易中海的家門。他眼角的余光快速掃過屋里的陳設，最終落在了那張擦得锃亮的八仙桌上。

“一大爺，一大媽，”秦奮斗的聲音帶著點刻意的熱情和討好，“這是不是太麻煩您二老了？還特意等我。”

“哎，奮斗來了，快坐快坐！”易中海臉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熱情得有些失真。他從主位上站起身，親自拉開旁邊的一條長凳，“什么麻煩不麻煩的，咱們街坊鄰居的，互相走動走動是應該的。再說，你一大媽早就念叨著，說你好久沒來家里坐坐了。”

這話說的，好像他秦奮斗以前是他們家常客似的。秦奮斗心里撇撇嘴，面上卻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哎喲，那可真是太讓您二老費心了。”

一大媽端著一個搪瓷盤子從里屋出來，盤子里是切得整整齊齊的醬黑色、泛著油光的肉片，旁邊還有一小碟炸得金黃的花生米。她把盤子往桌子中間一放，笑著招呼：“快趁熱吃，剛從鍋里拿出來的。你一大爺特意讓我去副食店買的，說是招待你，不能馬虎。”

秦奮斗的目光在那盤醬肉上溜了一圈，心里嘖嘖稱奇。這易中海，果然是老狐貍，深諳這四合院里的生存之道。

不自己開火做菜，直接買熟食，這香味兒頂多在自己屋里飄飄，絕傳不到院子里去。不像炒菜，那油煙味兒順著窗戶縫兒、門縫兒，能飄出老遠，保管不出十分鐘，全院都知道你家改善伙食了。比起自己那“高科技”的除味噴霧，這種土辦法雖然原始，但也算有效。

看來，這老小子為了今晚這頓飯，是真下了點本錢。

“哎呀，這怎么好意思……”秦奮斗嘴上客氣著，屁股卻已經穩穩當當地坐在了長凳上，眼睛盯著那盤肉，毫不掩飾自己的渴望，“一大爺，一大媽，你們太客氣了，這得花不少錢吧？”

“嗨，錢不錢的，自家爺們兒，說那些就外道了。”易中海擺擺手，顯得格外大方，“快吃，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他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夾了一小塊肉皮，放進嘴里慢慢嚼著。

秦奮斗可就不客氣了。他拿起桌上的筷子，也不管什么虛禮，直接伸向那盤醬肉，穩準狠地夾起一塊肥瘦相間的，塞進嘴里。

嗯，味道還真不錯！肉燉得軟爛，醬香濃郁，肥而不膩。這年頭能吃上這么一口，確實是享受。

他也不說話，就是埋頭猛吃。一塊接一塊，筷子使得上下翻飛，嘴巴嚼得腮幫子鼓鼓的。那吃相，活脫脫一個餓了三天三夜剛放出來的難民。

易中海和一大媽看著他這狼吞虎咽的樣子，臉上的笑容都開始有點僵硬了。尤其是易中海，眼角隱隱抽搐了幾下。這醬肉可不便宜，一盤差不多頂他小半天的工資了！

本想著擺出來撐撐場面，讓秦奮斗看看自己的“實力”和“誠意”，順便自己也能跟著解解饞，誰知道這小子跟餓死鬼投胎似的，一點都不懂得謙讓！

一大媽更是心疼得不行，那眼神，簡直像是在看自家糧倉被老鼠搬空。她趕緊也拿起筷子，往盤子里伸去：“奮斗啊，你也嘗嘗這花生米，我炸得可脆了。”說著，快速夾了幾筷子醬肉到自己碗里，又給易中海也夾了幾塊。

易中海也反應過來，再讓這小子吃下去，這盤肉估計就見底了。他也連忙下筷，加入了“搶食”的行列。

一時間，桌上只剩下筷子碰撞盤子和咀嚼食物的聲音。

秦奮斗心里樂開了花。看著易中海和一大媽那肉疼又不得不裝大方的樣子，比吃肉還香！他故意放慢了點速度，但筷子依舊沒停，專注地對付著盤子里的美味。讓你們算計我，先讓你們出點血！

很快，一盤醬肉和一碟花生米就被三人風卷殘云般地消滅了大半。秦奮斗打了個飽嗝，放下筷子，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哎呀，吃得太飽了！一大媽這手藝……哦不，是這買東西的眼光就是好！這肉，真地道！”

一大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你喜歡吃就好。”心里卻在滴血。

易中海清了清嗓子，示意一大媽把桌上的空盤子收下去。然后，他故作神秘地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古樸的小鐵罐。

“奮斗啊，光吃肉不喝茶，容易膩。”易中海小心翼翼地打開鐵罐蓋子，一股清幽的茶香瞬間彌漫開來，“來，嘗嘗我這兒的好東西。”

他捻出一小撮干癟蜷曲的茶葉，放進一個干凈的搪瓷缸子里，又提起桌上的暖水瓶，沖入滾燙的開水。茶葉在水中緩緩舒展，茶湯也漸漸染上了一層嫩綠。

“這可是‘雨前龍井’，”易中海把茶缸推到秦奮斗面前，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炫耀，“去年托人好不容易才弄到那么一點，平時我自己都舍不得喝。”

秦奮斗端起茶缸，先是聞了聞，一股豆香味混合著蘭花般的清香撲鼻而來，確實是好茶。他輕輕吹開浮在上面的茶葉沫子，小心地呷了一口。

茶湯入口，滋味鮮醇爽口，帶著一絲微苦，但很快就化為甘甜，順著喉嚨滑下去，留下滿口余香。

“好茶！真是好茶！”秦奮斗由衷地贊嘆道，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一大爺，您這茶可真講究！比我以前喝過的那些茶葉沫子強太多了！”

“那是自然！”易中海得意地捋了捋自己那并不存在的胡須，“這茶金貴著呢，一般人想喝都喝不到。喝好茶，養精神！”

秦奮斗點點頭，又喝了一口，心里卻在琢磨：這老小子又是上好肉，又是上好茶，這殷勤獻得有點過頭了，到底想干嘛？

酒足飯飽，茶也喝上了，該進入正題了。

易中海端起自己的茶缸，慢悠悠地吹著氣，眼睛卻瞟著秦奮斗，開始了他的“循循善誘”。

“奮斗啊，”易中海放下茶缸，語重心長地開口，“咱們這院里院外的，誰不想把日子過好點？吃香的喝辣的，老婆孩子熱炕頭，這才是人生吶。”

秦奮斗捧著茶缸，連連點頭：“一大爺說的是，誰不想過好日子呢。”心里卻暗道：來了來了，狐貍尾巴要露出來了。

“可是啊，”易中海話鋒一轉，聲音低沉了幾分，“想過好日子，靠什么？靠嘴皮子說嗎？不行！靠天上掉餡餅嗎？更不行！歸根結底，還是得靠這個！”

他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捻了捻，做了一個數錢的動作。

“錢！對不對？”易中海看著秦奮斗，“手里有錢，腰桿子才能硬，說話才有底氣。沒錢，寸步難行！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秦奮斗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的懵懂：“一大爺，您說得對。錢確實是好東西，誰不喜歡錢呢？”

他心里快速盤算著。易中海三句話不離“錢”，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他想找我借錢？不能夠啊！我在他眼里，不就是個無所事事的街溜子嗎？兜比臉還干凈，哪來的錢借給他？再說了，他一個八級鉗工，工資高著呢，廠里地位也高，怎么會缺錢缺到找我借？

秦奮斗百思不得其解。這老狐貍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易中海見秦奮斗似乎還沒“開竅”，決定再加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