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和凌浩一起吃了午飯，兩人邊吃邊敲定一些細節，之后便各自離開了。

沈修沒往家走，而是直奔隔街的電影城。

說來也怪，自從踏入演藝圈，他對這些原本陌生的領域，倒生出幾分探究欲。

離放映還有二十分鐘，他窩在等候區的座椅里，正看著手機里的搜索框。

搜索的內容是“摩都棱鏡國際微電影節”。

自見過凌浩后，他便覺得有必要惡補相關知識。

搜出來的百科中，說這電影節是華語區最具影響力微電影盛典。

而在查看這些內容的過程中，沈修想起昨天去樺飛影業時的情形。

他很想知道，那個答應投資凌浩的娛樂公司，以及那個準備復出演員，會不會為此而感到惱怒。

這當然不用多想，想來也是很生氣。

他隨后咕噥道：“那咋了？這可不關我的事！”

不一會，電影開始了。

這么多年了，沈修也沒看過幾次電影。

檢完票找到座位坐下后，他便認真看起了電影。

早場冷清得過分，整個影廳就他獨自陷在座椅里。

這個時段的電影院，已經被他一個人包場了。

……

幾個小時之后。

GQ娛樂公司的CEO辦公室。

發財樹旁的辦公桌前，站著個五短身材的男人。

看樣子四十來歲，頂著張被門夾過的斗牛犬臉。

陶鞏一巴掌拍在實木桌面上，怒不可遏。

這位GQ娛樂的CEO，那張臉幾乎要懟到下屬臉上。

“什么？凌浩那孫子敢拒我們的投資？”

戴著方框眼鏡的制片主任，瞬間縮成皺巴巴的紙團。

“千真萬確，樺飛影業午飯時候發來的正式通知！”

“放屁！”陶鞏鼻孔里出了一口氣，“那窮鬼昨天還舔著個臉蹭上來，今天就有骨氣當硬漢了？”

制片主任扶了扶被口沫攻擊的眼鏡。

“凌浩親口說的，不僅不要投資，連我們旗下的演員也不會用！像是要徹底和我們斷了來往！”

“他當自己是昆汀啊？”陶鞏咬牙切齒地說道。

比起投資打水漂，更讓他窩火的是，自己居然被一個落魄導演給拒了。

這對GQ和他來說，無疑是一種恥辱。

他繼續罵道：“簡直不識好歹，我認識他那么多年，夸過他多少次了？還有幾個人像我這么賞識他的？”

他轉頭看著下屬，“你說是不是？我這也算知遇之恩了吧？”

制片主任盯著地板，心想這所謂的“知遇之恩”，大概等于在朋友圈點過贊。

真要幫人，倒是往人劇組塞點銀子啊。

“肯定是有人從中作梗！”

陶鞏突然偵探附體一樣，手指把桌面敲得咚咚響。

“去查！查他最近見了什么人！”

“是，我這就讓人去查！”

緊接著，陶鞏擰著脖子往右看去，像只炸毛的斗雞。

那邊的真皮沙發上，癱著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活脫脫剛從時尚雜志封面走下來的男模。

這正是丑聞纏身，卻依舊人氣不減的陸崢。

他手里攥著《午夜斷音》的劇本，都把這玩意當成救命稻草了。

“陸崢啊！”陶鞏扯松領帶，“咱換個本子成嗎？就為個破微電影，參加摩都那什么棱鏡電影節，至于嗎？”

他伸出小拇指晃了晃，“芝麻綠豆大的一個項目而已！”

陸崢翹著二郎腿，腳尖晃著锃亮的皮鞋，跟坐在自家客廳沒啥區別。

“昨天凌浩不還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把投資合同當擦屁股紙了？”

他突然前傾身子，領帶垂了下來，“陶總，您說這孫子是不是找著下家了？”

陶鞏突然露出嚴肅到腎疼的表情，一屁股栽進轉椅，抄起了煙盒。

打火機“咔嗒”三下才點著煙。

連抽了幾口煙之后，他終于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能讓凌浩連夜毀約，除非……”

他盯著煙頭明滅的紅光，“除非他請動了什么不得了的演員。”

“你是說……”陸崢的皮鞋尖突然定住。

“至少是一線演員！”陶鞏吐出個煙圈，“能讓凌浩放著GQ娛樂的金山不要，除非他請了尊真神。”

“嚯！一線大咖？拍個微電影？他家是開礦還是印鈔票啊？”

陸崢嘴角抽搐得像抽筋，滿臉寫著難以置信。

陶鞏卻翹起二郎腿，流露出自信的神色。

“凌浩要沒憋大招能把咱拒了？當初還以為，《午夜斷音》那破玩意，是他從外面撿回來的的垃圾，你細品。”

陸崢點了點頭：“倒也是這個理。”

旁邊制片主任扶了扶鏡框。

“陶總，或許五十萬預算確實寒酸了點？雖說只是個微電影……”

“打住！”陶鞏冷哼一聲，“文藝片又不是爆米花電影，我們肯灑錢，他就該偷著樂了！”

說著突然湊近了一些，“再說了，為了讓陸崢擔任男主，我們已經加不少碼了，這誠意還不夠下飯？”

陸崢癱在沙發里嘆氣：“可惜人家都把我們合同給撕了，連字都沒簽，違約金都要不了。”

他突然支棱起來，“不是，我就納了悶了，換誰會在意幾十萬小短片的選角爭議啊？”

空氣突然安靜。

制片主任瞄了眼裝深沉的陸崢，突然壓低嗓子：“聽說……他們想沖棱鏡國際微電影節的獎？”

“哈！”陶供噴出一口煙圈，“那破獎值幾個錢？GQ爸爸賞他口飯吃，就該謝主隆恩了！”

說著叼著煙屁股起身，晃到窗前，忽然扭頭看向制片主任。

“老王昨天不是帶了兩個新人去，打算塞給他么？也不知他們在那，有沒有看到其他演員！”

“您別說，王董還真提過一嘴。”制片主任回道，“他們去那會兒遇到個人，說那人長得平平無奇，也不是什么知名演員！”

“什么？不知名的演員？”陸崢驚道。

陶鞏咂吧著嘴，走到了二人中間。

“敢情是哪個愣頭青去他那試鏡啊？八成是龍套都混不上的小蝦米。”

他歪嘴笑得像漏氣的輪胎，“這種十八線小透明，有什么好關注的？老王還說其他的沒？”

制片主任思索片刻：“呃……就這些了。”

“陶總！”陸崢突然把二郎腿架到茶幾上，“要說凌浩真能請動大腕，咱們朋友圈能沒點風聲？”

陶鞏點了點頭，坐在陸崢旁邊，食指敲著沙發的扶手。

“但凡圈子里有喘氣的，早該把消息嚼爛了咽下去了！”

“別忘了那貨當年可是藝術總監，雖說現在窮得褲兜比臉還干凈，保不齊還剩幾個過命交情？”

“我還真沒想到這茬！”陶鞏突然詐尸般彈起來，“鄭遠！這人跟凌浩的交情，那可不簡單啊！”

陸崢的臉抖了抖：“鄭遠手頭的人脈，給凌浩湊個全明星陣容都不成問題。”

“要真是這樣……”

制片主任突然弱弱舉手，跟課堂上尿急的小學生似的。

兩雙眼睛瞬間盯上了他。

“說！”

“按性價比算，一線大咖接《午夜斷音》這種沖獎片，比讓米其林大廚煮泡面還離譜。我估摸著頂天二線，還是過氣那種。”

制片主任說著搓了搓手，“畢竟，大腕的八卦可比作品好賣多了。”

陶鞏突然笑得像漏電的收音機，“要真讓二三線雜魚搶了陸崢的餅，咱們的臉往哪擱？塞褲襠里嗎？”

這破事兒對GQ娛樂和陶鞏來說，簡直就是熱鍋上的螞蟻開會——糟心透了。

陶鞏咬牙切齒地說：“要是被那些狗仔嗅到味兒，標題我都替他們想好了，肯定是什么‘過氣明星慘遭掃地出門’之類的。”

陶鞏越想越是冒火，到時候公司和陸崢的臉面，還真就沒地方擱了。

更扎心的是，這還只是部給陸崢復出試水的微電影。

五十萬投個微電影，人家還壓根看不上你？

這找誰訴苦去！

走運的話，這部小打小鬧的玩意兒，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

可凌浩往他們臉上甩耳刮子這事兒，怎么想都硌得難受。

陶鞏那張斗牛犬似的胖臉，瞬間皺成了沙皮狗褶子。

“老劉你再去凌浩那邊摸摸底。”

他沖著制片主任抬了抬雙下巴，“要真有一線大咖加盟，圈內早該有風聲了。要是連個屁響都沒有……”

他頓了頓，接著說：“說明他找的準是十八線開外的糊咖！”

“明白，這就去探探虛實。”

“還有，那幫獨立制片公司的老狐貍，”

陶鞏瞇起眼，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

“知道怎么給他們降降溫吧？”

制片主任會意，“就說這片子劇本稀爛、導演新人、主演沒名氣？”

“孺子可教！”陶鞏一臉壞笑，“等他們窮得叮當響，別說拍電影，劇組盒飯都得賒賬！”

等制片主任出去，辦公室的門合上，陶鞏便轉頭面對陸崢。

“我那還有幾個沖獎劇本，待會發你，你抓緊時間看看，明早告訴我選哪個！”

陸崢嘴角掛著漫不經心的笑：“陶總，這回可得給我把彈藥備足了！”

“這還用廢話？我自然全力支持你！”陶鞏眼神中閃過一絲兇狠，“不過，你小子要是輸給凌浩那loser……”

他突然壓低嗓門湊近，“我要你在微電影節上，把《午夜斷音》踩成渣！”

“您就瞧好吧。”陸崢呵呵笑道，“他們能不能找到投資方，那還是個問題呢！”

陶鞏盯著他看了三秒，從兜里拿出一個藥盒，取出兩粒降壓藥吞了下去。

“不管怎樣，我要讓凌浩一輩子也翻不了身！”

他眼神一凜，“這就是得罪GQ娛樂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