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簡單的三言兩語，將兩個人的命運就此綁定，草率的如同兒戲。

而在座的三個人都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本就是商量好的，其間充滿功利氣味，既然雙方都看好，條件也都齊備，領證就只是個擇日開業般的由頭。

蕭巖雖然在形式上不愿茍同，但也不得不承認，在有些人的眼里婚姻就是一場交易，不會以個人的立場和妄想而改變。

抱怨是獨屬于弱者的布洛芬，廉價而有效。強者只會不擇手段，只要最終的結果是好的，就夠了。

之后，聊了些家長里短，樓振華夫婦著重問了關于蕭巖父母的情況，包括出身、經歷、職業、去向，以及什么時候能回來。

蕭巖撿著知道的一一作答，

樓振華端茶示意，蕭巖欠著身捧起茶杯來吸溜一口。

樓振華邀請他留下吃晚飯，被蕭巖禮貌的拒絕，站起來沖二位鞠躬，毫不客氣的把面前那包中華煙揣兜里，然后告辭離去。

譚雅麗將他送到大門口，目送其離開后回來，在收拾茶杯時隨意說了句：

“之前都是帶東西來的，這次空著手不說，還帶走了一包煙，算不算有些忘形啊！”

她說的很隨意，但聽在樓振華耳朵里卻是另一番意思，思索片刻后安撫道：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所以才把日子定在了端午節之后，只要看曉娥幾時回來就能猜到一二了。

她若是著急忙慌的明天一早回來，你就什么都別問了，帶她去廠里辦入職、開介紹信，她要什么就給什么，并告訴她三年之約待定，沒有新的變化之前，一心一意相夫教子即可。

若是后天端午當天才回來，也不用問，一切照舊便好。”

譚雅麗端著茶杯，低頭呆立片刻，抬頭看過去，問：“那惜音呢，就不管了？”

樓振華用銳利的目光對視過來：“處境艱難，只好各安天命。如今連你我都在走一步看一步，給的意見也未必是好的。

明天她若同曉娥一并回來，就問問。若不跟著回來，就讓曉娥多帶上一筆錢作為嫁妝，不要斷了香火就好。”

蕭巖一路上把自行車蹬得飛快，徑直奔向供銷社，趕在關門之前，買了一斤肉、兩瓶酒、幾根黃瓜和蔥。

帶著東西來到小院，發現三個姑娘正在合力蒸饅頭。

譚惜音充當主力，婁曉娥象征性的拿了個面團在玩，趙聽嵐蹲在蜂窩煤爐子邊扇風。

打過招呼，把東西放下，心潮澎湃之下也沒挑什么合適時機，當著趙聽嵐的面，把下星期一領證的事告訴了婁曉娥和譚惜音。

婁曉娥登時就慌了，丟下手里的面團，跑過來拉住他胳膊：

“怎么會這么快，真是我爸親口說的？那……那我得去開介紹信拿戶口本啊……姐，今天星期幾啦！”

譚惜音聽到她的叫喊，動作停頓一秒，但沒有回答，停頓過后繼續搓揉手上的饅頭。

趙聽嵐放棄了給爐子扇風，扭過頭來將蒲扇朝向自己。她來回看了看表現迥然不同的姐妹倆，替姐姐回答：

“今天是星期五，星期天正好是端午節，你回家過節順便不就拿了戶口本了？還有，你又沒正式工作，不用開介紹信的。”

婁曉娥沒去理會趙聽嵐，她只把眼睛直直的看著蕭巖：“還說什么了？”

“沒再說別的。不過看他們的樣子，估計對你還有些別的安排，你要想知道，明天起早回去一趟就好。”

婁曉娥瞳孔晃動著，分別注視著他那兩只充滿溫情的眼睛，小嘴張合幾次，卻都欲言又止。

在確定不是開玩笑之后，她回過頭去，看向自始至終沒有說話也沒有抬頭的表姐，看了足足一分鐘后，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自顧自說道：

“不行，你說的話現在不能信，我等不到明天了，現在就回去！表姐就留下陪你過端午吧。小嵐，走，帶你去吃好吃的。”

“哎？你要現在去呀，這天都快黑了……”趙聽嵐詫異的站起來，擔心的話剛說出半句，手就被抓了，給婁曉娥強行拉著往外走。

“你拽我干嘛呀，我不去，明天還上班呢！”趙聽嵐掙扎著往后拽。

“你不早就想去我家看看嘛，正好天快黑了跟我作伴。走吧，機會難得，我家好幾間客房呢，晚上就住我家，你的鞋號跟我媽是一樣的，讓她送你雙皮鞋穿！”

嘴上說著誘惑力十足的言語，婁曉娥表情堅定的執意拉扯著趙聽嵐往外走。

在聽到皮鞋二字后，反抗明顯變弱了很多，趙聽嵐只來得及留下一個疑惑的表情，就被扯著離開了堂屋。

“你倆怎么去呀？”蕭巖問。

“我有自行車。”婁曉娥的聲音從東廂房里邊傳來。

“曉娥有自行車嗎？”蕭巖回過頭來，問譚惜音。

譚惜音動作不停，頭也不抬，小聲回了一句：“嗯，這些日子一直放在小嵐屋里，也是她一直在騎。”

“哦，我說怎么沒見過。你沒有嗎？”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在臉盆里洗了手，過去把屜布浸濕、鋪上，拿過揉好的饅頭，一一放進蒸鍋里擺好。

“嗯。”譚惜音只用一個簡單的鼻音回答。

她終于抬起頭，停了手上動作，用深邃的目光，跟著他往來于餐桌和蒸鍋之間，似乎想要看破他那故作淡定的偽裝。

當案板上揉好的饅頭被拿光，蒸鍋上還差幾個不能擺滿時，他也沒要求自己繼續制作。

他只是簡單的看過來，笑了笑，親自動手揪了幾個面團，就著案板的衣角，熟練揉好并放進鍋里。

蓋好鍋蓋之后，很自然的走過來，這次他霸占了案板。

譚惜音順從的往旁邊挪開兩步，讓出操作位置。看向他的目光由深邃逐漸轉為熱切。

雖然當護士的時間不長，只有不到一年，但在那近三百天的時間里，她見到了比之前十九年還多的陌生人，并練就了應付那些人的各種能力。

所以，她相信自己的閱歷和眼力。而此時，以往的經驗告訴她，面前的他依然是昨天那個，并沒有因為某些事而改變。

或許他沒變，一切還會像昨天一樣，用一邊一口的方式去公平對待。或許他已經變了，只是偽裝的太好，自己沒能看出來。

他就是個謎，若想要偽裝，估計誰都看不出來吧。

蕭巖壓根不知道，身旁這個原本跳脫的人兒，會在短時間內考慮這么多有的沒的。

他只是習慣性的看了眼面盆，估算了一下剩余面團的量，發現只夠半鍋饅頭了。

想了想，轉頭看向自己帶回來的肉和菜。卻在不經意間，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手足無措、表情糾結的譚惜音。

那副樣子讓他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但沒給她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