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裹著五色梧桐的甜香，白清已被膳堂的炊煙熏醒。他枕邊散落著七顆焦黑的松子糖——昨夜副魂偷摸烤糖失敗的作品。主魂在識海里嘆氣，金色流光掃過，糖渣便凝成只振翅的冰雀。

“白師弟！”窗外傳來雜役弟子小滿的驚呼，“后山的靈泉...泉眼結冰了！”

白清叼著饅頭翻出窗欞，腕間金紋微微發燙。轉過青石徑，卻見陸明軒正俯身查看結冰的泉眼，翡翠鈴鐺在他腰間晃出殘影。晨光穿透冰層，映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鳳凰銘文。

“來得正好。”大師兄折扇輕點冰面，裂紋瞬間蔓延成星圖，“聽聞師弟昨夜觀星臺值守，可曾見過青鸞掠空？”

白清喉頭的饅頭突然噎住。他分明看見陸明軒袖中滑出半截青銅鎖鏈，與夢中女子頸間的一模一樣。副魂突然操控他左手拍向冰面，黑炎炸開的剎那，冰層下的銘文竟化作流光沒入他掌心。

“小心！”陸明軒攬住他后撤三步。原先站立處的地磚浮現焦黑爪痕，隱約可見鳳凰翎羽的輪廓。白清右眼不受控制地泛起金芒，在陸明軒倒影里窺見十二道鎖鏈纏身的鳳凰虛影。

藥堂方向突然傳來爆響，蘇九璃的嗔罵混著焦糊味飄來：“哪個殺千刀的動了我的凝霜草！”

副魂在識海里笑得打滾：“讓你非拿冰雀當賠禮...”話音未落，白清已被揪著后領拎起。蘇九璃發間沾著藥渣，三根狐尾在身后炸成絨球，尾尖赤焰正灼燒著他昨日賠罪的薄荷糕。

“說！是不是你往丹爐里塞了星桂果？”師姐的鈴鐺抵在他鼻尖，“姑奶奶的化形丹全成了糖葫蘆！”

白清右眼金瞳忽閃，突然看清鈴鐺芯里蜷縮著只冰晶鳳凰。主魂的記憶翻涌而至——三百年前，同樣的鈴鐺曾系在青衣女子腕間，奏響弒神的序曲。

暮色降臨時，白清蹲在后山瀑布下烤靈魚。黑炎將水流蒸成霧帳，隱約顯出石壁上的古老刻痕。主魂突然操控他右手撫上巖壁，潭水倒流間，那些斑駁劃痕竟拼成張冰晶長弓的圖譜。

“果然在此。”青鸞的聲音從水霧中傳來。女子青衣浸透月光，頸間鎖鏈正與白清腕間金紋共鳴震顫，“三百年來，你是第一個觸發禁制的活人。”

副魂的黑炎突然凝成箭矢：“裝神弄鬼！小爺早看見你藏在...”

話音戛然而止。青鸞指尖輕點，白清掌心的焦糖碎屑竟化作冰箭，穩穩搭在虛空凝成的長弓上。弓弦震顫的剎那，整片瀑布倒懸成鏡，映出太虛門地底龐大的青銅祭壇——三百具冰棺環繞著血色星圖，每具棺中都躺著與陸明軒面容相同的男子！

“這是...代行者傀儡？”主魂的金瞳滲出冰霜。白清突然頭痛欲裂，記憶如潮水灌入識海。他看見歷代太虛掌門跪拜天機閣，看見自己的生辰帖上蓋著弒神印，最后定格在師尊顫抖的手——那夜遞來的糖漬梅子上，分明淬著鎖魂砂。

青鸞的虛影開始消散：“下次月圓前，去尋...”余音被突如其來的鸞鳴切斷。白清猛然回頭，望見陸明軒站在染霜的梧桐枝頭，翡翠鈴鐺已盡數化作血紅。

“師弟又在夢游？”大師兄笑著拋出個油紙包，糖炒栗子的香氣裹著劇毒胭脂花的味道，“師尊新得了批南疆貢果，特意囑我給你嘗嘗。”

白清接住紙包的左手燃起黑炎，右手卻綻開功德金蓮。在蘇九璃的驚呼聲中，栗子殼簌簌剝落，露出里面沉睡的冰晶鳳凰卵。陸明軒的鈴鐺突然齊齊碎裂，十二道鎖鏈虛影從他背后沖天而起，在月下織成遮天蔽日的囚籠。

五色梧桐林傳來山崩般的轟鳴，白清腕間金紋灼如烙鐵。當第一根青銅鎖鏈纏上腳踝時，他聽見體內兩個靈魂首次達成共識——主魂的清嘯與副魂的獰笑共鳴震蕩，冰晶長弓終于凝成實體。

箭矢離弦的瞬間，整個太虛門的鈴鐺應聲炸裂。蘇九璃的狐火照亮夜空，映出地底祭壇冰棺集體睜眼的恐怖景象。白清在紛飛的青銅碎片中后仰墜落，最后看見的是青鸞幻影破碎前，用唇語道出的真相：

“你即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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