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更聲穿透暴雪，楚命消失了。

沈蜜攥著染血的玄甲護腕站在冰窖前，耳邊回蕩著太醫令的話：「寒毒入心脈，活不過今夜。」

她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自己躲在御花園假山后，看見楚命跪在冰面上受刑。少年后背被鞭打得血肉模糊，卻將一塊桂花糖偷偷塞進袖袋——那糖后來出現在她及笄禮的妝奩里，用素帕包得端正。

“楚命。“她抬腳踹開冰窖鐵門，“你若是敢死...“

寒氣撲面而來，后半句話凍在喉間。

冰窖中央，楚命被七根鐵鏈鎖在刑架上。

他垂著頭，裸露的上身覆滿霜花，脊椎處青黑毒紋已蔓延至心口。最粗的那條鎖鏈貫穿肩胛骨——這是玄甲衛處置叛徒的規矩。

沈蜜的指甲掐進掌心。

“誰鎖的？“

陰影里走出玄甲衛副統領林燼：“殿下，寒毒發作時會癲狂傷人...“

“解開。“

“可...“

沈蜜突然拔出金簪抵住林燼咽喉：“本宮說，解、開。“

當最后一條鎖鏈脫落時，楚命如斷線傀儡般向前栽去。沈蜜伸手去接，卻被帶得一同跪倒在冰面上。他重得驚人，體溫低得像具尸體。

“藥人呢？“她厲聲問，“前朝不是養了十幾個...“

林燼低頭：“都被三殿下處決了。“

冰窖陷入死寂。

沈蜜扯開自己的貂裘裹住楚命，突然發現他右手緊攥著什么。掰開一看，是半塊融化后又凝固的飴糖，糖紙印著昭陽宮的徽記。

——這是去年上巳節她隨手賞給宮女的。

懷中人忽然痙攣，嘔出的黑血瞬間凝成冰碴。沈蜜下意識去擦，卻摸到他眼角有濕意——楚命這樣的人，竟在昏迷中落淚。

“你們都出去。“她輕聲道。

待腳步聲消失，沈蜜拔出腰間匕首。刀光劃過腕間時，她想起父皇書房里那卷《前朝秘錄》的記載：

【凝髓寒毒，唯血脈至親可解。】

血珠滴在楚命唇上，像雪地里綻開的紅梅。

楚命在劇痛中醒來。

喉間有溫熱的鐵銹味，心口卻像被烙鐵灼燒。他睜眼看見沈蜜蒼白的臉，她的手腕懸在他唇邊，鮮血正順著指尖往下淌。

“殿下...？“

沈蜜露出勝利般的笑：“你咽了本宮八滴血...“話音未落便栽倒在他胸前。

楚命這才發現滿地血泊都結著詭異的冰紋——那是前朝皇室血脈相融的異象。他顫抖著去探沈蜜脈搏，卻被她頸間滑出的玉鎖吸引。

鎖芯刻著永和七年的日期，與他貼身戴的銀鎖完全一致。

五更天時，沈蜜在楚命懷里蘇醒。

她第一件事就是去扒他衣領：“讓我看看毒紋退了沒...“指尖觸到溫熱皮膚時突然愣住——那道貫穿左胸的箭疤消失了。

楚命握住她作亂的手：“殿下可知...“

“知道。“沈蜜打斷他，“你是前朝鎮北王世子，我是流落民間的帝姬，我們本該是死敵。“她突然咬住他喉結，“但現在，你只是本宮的糖。“

冰窖外傳來整齊的甲胄聲。楚命瞬間繃緊肌肉，卻聽見沈蜜附耳道：“怕什么？我昨夜就把三皇兄謀反的證據扔在父皇案頭了。“

晨光穿透冰棱時，楚命第一次主動抱緊了他的小公主。沈蜜在他看不見的角度勾起唇角——她沒說的是，那卷《前朝秘錄》最后一頁寫著：

【雙生血脈相融者，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