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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回憶總是酸澀

便利店外的雨幕像道透明的墻,將十七歲的蟬鳴與二十三歲的雨聲隔絕在時光兩側。

林念在公交站臺的雨棚下抖開速寫本,潮濕的紙頁上洇著半朵未畫完的櫻花,花瓣邊緣是閆延圍巾上的刺繡紋路。她盯著畫紙發怔,指尖無意識摩挲掌心燙疤——那是十六歲那年,母親發現她偷藏的漫畫雜志,爭執間打翻了桌上的搪瓷杯。

“念念,學畫畫能當飯吃嗎?”母親的話像塊浸了冷水的抹布,至今仍能擰出刺骨的寒意。

作為小學老師的母親總說,鉛筆要用來寫教案,而非涂滿課本邊緣的動漫人物。

直到初三暑假,她在少年宮畫展上看見閆延的素描——畫里的老梧桐樹帶著雨后的潮氣,樹皮紋路里藏著細碎的光斑,像極了奶奶家院墻上的苔蘚。那時她才知道,原來鉛筆能畫出比陽光更溫暖的東西。

父親的工牌照片還夾在速寫本里。泛黃的證件照上,男人穿著洗舊的藍色工裝,笑得比廠區的安全帽還要生硬。

自她記事起,父親就常年在外地修鐵路,每年除夕回來,皮箱里總裝著火車站買的劣質巧克力。十二歲那年,她躲在房間畫火車軌道,被母親撕成碎片:“你爸修了一輩子鐵路,也沒見把你帶出這小縣城。”

公交到站的提示音驚醒了她。便利店的燈光在雨幕中明明滅滅,像閆延手機鎖屏里十七歲的自己——那時她總趴在課桌角落畫速寫,蝴蝶骨在校服下微微凸起,像只想要展翅的繭。

她忽然想起閆延剛轉來班上時的模樣:白襯衫洗得發舊,手腕上戴著奶奶給的銀鐲,說話時總習慣低頭看自己的腳尖。

“他奶奶住在城南巷尾的老院子,”前世的記憶突然清晰,“青磚墻爬滿紫藤花,夏天會結出紫葡萄似的花苞。”

閆延曾在寫生時告訴她,父母在他六歲時去了深圳,寄來的電話卡比奶奶的皺紋還要多。直到高一那年,父母突然回來接他,說“深圳的學校更好”,卻不知他在新課本里夾著奶奶手抄的《千家詩》。

雨小了些,便利店的玻璃門再次“叮”地打開。閆延的藏青色風衣還滴著水,手里多了份便利店塑料袋裝的熱奶茶,吸管上纏著櫻花圖案的紙套——是她從前最愛買的款式。

他站在雨棚邊緣,像怕驚飛了什么似的輕聲說:“你媽媽還是每天都去學校門口接你嗎?”

林念的指尖驟然收緊。這個問題像把鑰匙,打開了記憶里那間擺滿教案的臥室:母親總在臺燈下批改作業,鋼筆尖劃過作業本的聲音,比父親電話里的忙音還要清晰。

她想起自己求了三個月,才被允許參加美術集訓,條件是“每次月考必須進年級前二十”。而閆延轉來的那天,恰好是她第一次拿到素描比賽獎的日子。

“嗯。”她接過奶茶,溫度透過塑料袋熨著掌心的疤,“不過現在不用了,我高三了。”話出口才驚覺,這具身體的時間線停在十七歲,而她的靈魂早已在三十歲的畫展上見過閆延西裝革履的模樣——那時他說“有些相遇是刻在基因里的代碼”,眼底映著她掛在展廳中央的巨幅油畫,畫的正是城南巷尾的紫藤花老院子。

閆延的傘尖在地上畫著圈,銀戒在路燈下泛著微光:“我爸今年春節又沒回來,”他忽然抬頭,眼里映著便利店暖黃的光,“奶奶說,紫藤花今年開得特別早。”

公交在雨聲中緩緩進站。林念握著溫熱的奶茶,看著閆延圍巾上的櫻花刺繡——那是她去年親手繡的,針腳歪歪扭扭,像極了他轉學第一天送給她的帶疤蘋果。

原來命運早把他們的軌跡,織進了彼此生命的經緯:她在缺乏父愛的家庭里學會用畫筆取暖,他在奶奶的紫藤花下懂得等待的溫度,直到十七歲的夏天,兩個缺了一角的圓,在速寫本的紙頁上拼成完整的圓。

公交車的尾燈消失在雨霧里時,她才發現奶茶杯上貼著張便利貼,是閆延的字跡:“城南巷尾的紫藤花,周末要不要去寫生?”雨滴順著紙邊滑落,暈開“寫生”二字的筆畫,卻讓“城南巷尾”四個字愈發清晰——那是她前世畫了無數次的場景,也是閆延藏著奶奶記憶的地方。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母親發來消息:“九點前必須回家,別又去畫室混。”林念望著便利店方向,閆延的身影正融進雨幕,圍巾上的櫻花刺繡時隱時現,像朵開在時光裂縫里的花。

她忽然想起十六歲那年,自己在速寫本扉頁寫的:“畫畫是為了抓住那些會消失的光。”而閆延,正是她筆下最頑固的光,無論重生多少次,總會在暴雨夜的便利店,帶著紫藤花的記憶,照亮她掌心的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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