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

卯時，天還沒亮。

白云谷一片祥和。

陳力習慣早起，拿起扁擔，掛上四只空桶，前往珍珠泉。

自從青云真人成了新山主，執守靈泉弟子也換成了青云谷的人，因此挑水也不如以往方便。

陳力給了四枚金葉子，這才換來四桶靈泉，足夠他和西門歡一天所用。

其實谷里也有地井，但那水質不如靈泉，如今二人有了符錢，也不差這點。

……

此時。

西門家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西門歡睡的正香，隱約聽見扣門環的聲音，不禁有些納悶，陳力有自家的鑰匙，謝六也有，想來是別人。

“好事不登門，登門沒好事！”

西門歡小聲嘀咕了句，心想陳力肯定會去開門，于是又繼續睡起了回籠覺。

過了會，扣門聲又起。

西門歡沒了睡意，心有不快，看了眼白玉盤，嚇了一跳：自家院門外竟有個二階紅點。

谷里的幾位道爺？不可能，他們不會登門，只用傳命就行。

可惜幾位道爺洞府都有禁制，他的白玉盤也看不出他們的紅點位置。

這不用想，谷里沒別人，大概率是紅姑。

于是他小心穿衣起床，悄悄走到院中，這才發現陳力不在家。

隱約聽見門外人聲，分辨出是柳依。

本著惹不起，躲得起，他也沒去開門，就坐在院里等人走。

此時大門外，正站著柳依和紅姑。

二女近日過的不好，沒少被人排擠。

自從前幾日回谷，她們山幫快死完的消息就傳開了，難免惹人猜疑，于是跑山院就傳起了她倆不好的名聲。

有說不祥的，有說帶散幫跑山必定出事的，也有說女子就不該跑山的，反正說啥的都有，都不是好詞。

而李舟也徹底失了心氣，單獨投奔義兄李關，去雜務院領了個班頭差事，人也搬出了跑山院，不再與二人來往。

李舟山幫原本所居的是座大院子，本就是極好的院落，別的山幫見他的山幫散了，果斷搶住，于是就排擠二女。

柳依本想投奔新來的山幫，但人家只饞她的身子，不肯招二女入山幫，更不想帶二女跑山。

來之前，她特意打聽過，白云谷的山幫中只有清河老山幫的實力最強，而老山幫中如今只剩三家孫刀，吳開，西門歡。

前兩家實力最強，但她不熟，夠不上，只有西門歡打過照面，有過交集。

于是今早就想來碰碰運氣，結果愣是敲了半天門，無人應答。

“他們不是回谷了么，怎的都不在家？”柳依疑惑，來之前她可是打聽過的。

紅姑感應了下院中動靜，搖了搖頭：“院里有人。”

“那咋不開門？不會是避著咱們吧？”柳依猜測道。

“要不，咱倆回坊市吧。”紅姑也感覺出白云谷對她倆不太友善。

“那怎么成？好不容易才從那里出來，現在哪能輕易回去。”

柳依看著她：“你難道忘了，咱們之前是散幫的時候，那些人天天在山里堵咱們？自從掛了白云谷的名頭，至少在山里不怕跟人照面，遇著人都得讓咱們三分。”

紅姑點點頭，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殺人，但總被一群蒼蠅圍著，也是挺煩：“那要不，就咱倆進深山？”

“我這功夫啥水平，你又不是不曉得？哪能陪你進深山。況且你單獨去，太過兇險，我也不放心。”

柳依拉住她的手，勸道：“好妹妹，你就聽我的，別再進深山找赤月果了，我是真怕你有事。”

紅姑也有些猶豫，她雖能獨自應對狼妖，但每次都會舊傷復發，哪怕采食了赤月果恢復一些傷勢，但一來一回，反而沒賺。

沒賺就虧，況且還浪費那么多時間。

就在二女正聊時。

陳力挑著靈泉回到谷中，望見自家院門外站著兩人，快步走近。

只見柳依描眉畫眼，略施脂粉，綠荷收身綢衫配上桃紅裙子，手里提著個紅漆盒子，姹紫嫣紅的。

陳力看得眼迷心慌，不自覺放慢了腳步，偷偷打量，碰上她的目光，連忙低下頭，埋著腦袋往家走。

“陳哥哥，這是挑水回來？”柳依趕忙攔住他去路。

“嗯，哦，對！”陳力有些磕巴。

柳依暗暗白了一眼，轉臉笑道：“前些日子，承蒙你們山幫相助，今兒備了份薄禮，特來登門道謝。剛才叫門卻沒人應，不曾想你們都出了門，沒人在家。”

“哦。”陳力不知如何應對，直話直說，“師兄還沒起床，我去叫他。”

“那有勞陳哥哥了。”柳依給他拋了個眉眼。

陳力領著二女進門，只敢偷偷看她，繞過影壁進入中庭。

三人一進門，只見西門歡正坐在院中看書，也望過來。

四人八目相對，大眼瞪小眼。

不是說還沒起床么？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西門歡見陳力把人帶進來，也沒躲回屋里，躲是躲不了的，于是開門見山：“不知二位姑娘這是？”

柳依趕忙恢復了狀態，裊裊婷婷地迎過來，把自己柔軟身段展露了一遍，又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同時遞上紅漆木盒。

“二位姑娘有心了，上回我們沒幫上忙，哪敢讓二位破費。家里簡陋，就不請二位坐了……”西門歡果斷拒絕，同時朝陳力道，“師弟，送送兩位姑娘。”

柳依見自己的身段沒起效，不禁有些失落，但她心態好，又媚笑道：“既然西門哥哥有事，那咱們也不打攪。不過，我這妹妹知道哪里還有赤月果，她可以帶你們去！”

西門歡一聽赤月果，頓時想起那頭狼妖來，趕忙搖了搖頭：“在下境界低，武藝差，哪敢進深山。”

“不進深山也好，那里太過危險。聽說你們之前在神鹿谷采過不少靈參，咱們去采些靈參也成。”柳依本就不敢進深山冒險，剛才也只是勾起話頭。

西門歡見她才幾句話，已經熟絡到以咱們相稱了，不禁佩服：“實不相瞞，我這里就是個小山幫，人不多，都是自己人，也不想招外人，更進不了深山。二位姑娘不妨再問問別家？”

“多謝西門哥哥，那小女子也不再打擾。不過這份薄禮還請收下，都是小女子的一片心意……”說著，柳依竟抹起了眼淚，不肯走了。

而紅姑就站在一旁不吭聲，冷眼旁觀。

西門歡不怕柳依，但有些忌憚紅姑，于是給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面子，問道：“里邊都是什么？”

柳依連忙打開盒子，一一說道：“都是我親自做的桂花糕，還有靈米糕……方像你們帶到山里吃。”

西門歡見都是些吃食，不值幾個錢，也不想再跟她糾纏：“師兄，你取些符錢與柳姑娘。不能讓她白白辛苦！”

“這怎使得？”

“柳姑娘要是不收，我哪里敢收？”

“那，那也用不著符錢，一枚金葉子足矣！”

最終，柳依只拿一枚金葉子離開。

二人出了門。

紅姑突然提議道：“要不，就咱倆去挖靈參？”

“我的好妹妹，你識得哪里有靈參么？”柳依見她不說話，“你不識得，我也不識得。咱們進山，豈不是兩眼一抹黑？”

“我知道哪里有赤月果！”紅姑辯解道。

“哎呀，我的好妹妹，你別去尋那赤月果了。別招惹那狼妖了……”柳依說著就哭了起來。

“好吧。”紅姑末了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