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談話內容，至今仍是個未解之謎。

但自那晚之后，霍爾金娜面對蘇九時，眼神中的躲閃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坦然與釋然。

與此同時，蘇九和零號正為善后工作忙得不可開交。

為了掩蓋那筆巨款的真實來源，他們不得不穿梭于小鎮各處，用能力重塑居民們的記憶。

這項工程完全依賴于零號的言靈【森羅】

正如他所說，這種能力不僅能構筑幻境，更能精準地修改特定記憶片段，孤兒院的孩子們就是最好的例證。

所幸這座邊陲小鎮人口不過百余人，否則這項龐大的記憶工程不知要持續到何年何月。

在記憶修改過程中，他們意外捕獲了一名卡塞爾學院執行部的混血種探員。

蘇九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其制服。經過言靈審訊，得知此人竟是學院派來調查黑天鵝港爆炸事件的專員。

這簡直是天賜良機，蘇九正愁如何與卡塞爾學院建立聯系，對方就主動送上門來。

零號在對其記憶進行適當修改后便予以釋放，并精心編織了關于孤兒院孩子們的虛假記憶。

想必不久之后，卡塞爾學院的招生官們就會踏足這座冰雪覆蓋的小鎮。

時光飛逝，三天的期限轉瞬即至。

“就送到這里吧，車要來了。”蘇九整了整衣領，將脖子上的圍巾稍稍下拉，對加夫里拉說道。

雷娜塔安靜地站在他身旁，身著一件做工考究的駝色羊毛大衣，格子圍巾襯得她小臉愈發精致。

白金色的長發被扎成兩個俏皮的小辮子，在寒風中輕輕搖曳。

零號則穿著與雷娜塔風格相似的裝束，只是將棉衣換成了大風衣，腳上的黑皮鞋锃亮得能照出人影。

“嗯！”

還沒等加夫里拉回應，霍爾金娜搶先開口。

她今天特意換上了嶄新的羊絨毛衣，脫掉那雙厚重的棉手套，用白皙的雙手緊緊握住蘇九。

“下次再見，蘇九！”

她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但在場所有人都能看出，這笑容背后強忍的悲傷。那雙明亮的眼睛里，分明閃爍著不舍的淚光。

加夫里拉身著黑色棉衣，鄭重地向蘇九脫帽致意：“下次見，蘇九先生。”

他頓了頓，聲音有些哽咽。

“感謝您所做的一切。”

這位中年人心里再清楚不過，若不是蘇九出手相助，不僅他教書育人的理想會破滅，就連摯愛的家人也難逃這個嚴冬的魔掌。

這份恩情，堪比再造。

“沒必要這么感激，互利共惠罷了。”蘇九擺了擺手。

北風卷著細碎的雪花，在列車站的站臺打著旋，遠處傳來火車的汽笛的嗚咽，像一頭巨獸在雪原上低吼。

蘇九輕聲想將手從霍爾金娜手中抽出，用了些力仍紋絲不動。

他能感受到她手心的溫度。

“下次見？”蘇九笑了一聲。

霍爾金娜咬了咬下唇，她今天涂了淡淡的唇膏，是那種近乎透明的粉色，讓人想到春日里的櫻花。

“你會回來的。”她固執地說，“你答應過的?！?

零號在旁邊輕咳了一聲，皮鞋在站臺的木板上敲出不緊不慢的響聲，雷娜塔則安靜地像個瓷娃娃，僅有眼中露出一絲不悅。

“車來了?！奔臃蚶锢蜍囓壍谋M頭，那里已經浮現出火車黑色的輪廓，如同一柄利劍刺破雪幕。

霍爾金娜突然上前一步，在蘇九反應過來之前，她的嘴唇已經輕輕擦過他的臉頰。

那觸感轉瞬即逝，像一片雪花落在皮膚上，還來不及感受就已經融化。

“這是告別禮物?！彼撕髢刹?，臉上浮現出狡黠的笑容，但眼角的淚光出賣了她。

蘇九愣了一下，隨即無奈地搖搖頭。

接著蘇九看向加夫里拉，“記住我說的話，這些錢足夠買下學校，并建一所孤兒院，如果有人問起...”

“就說是一位匿名捐贈者的善款?！奔臃蚶锢釉挼?，他的黑棉衣上已經落了一層薄雪。

“您放心，我會處理好一切?！?

火車的轟鳴聲越來越近，剎車時金屬摩擦的尖銳聲響刺痛了耳膜。

零號拎起行李箱，那里面裝著他們為數不多的行李，幾件換洗衣物、偽造的證件，以及從黑天鵝港帶出來的幾份關鍵文件。

“走吧?！绷闾栒f。

蘇九最后看了一眼霍爾金娜和加夫里拉，點了點頭。

雷娜塔默默跟上，她的新皮鞋踩在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登上火車的那一刻，蘇九回頭望去。霍爾金娜站在站臺的邊緣，紅色的圍巾在風雪中飛揚，像一面孤獨的旗幟。

她的嘴唇動了動，但聲音被火車的汽笛吞沒。

“她說了什么？”雷娜塔突然問道。

蘇九搖搖頭：“不重要?！?

“年輕真好?！绷闾栆性诎鼛T邊，意味深長的笑著。

列車廂里暖氣充足，與外邊的冰天雪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零號找到他們的包廂，蘇九將行李箱塞入上方的行李架，雷娜塔靠在窗邊，鼻子幾乎貼在玻璃上，看著站臺漸漸遠去。

“別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绷闾柼嵝训?，從口袋里翻出幾本證件。

“從現在開始，你是蘇酒，她是零，而我是路明澤?！?

蘇九接過那本偽造的護照，翻開看了看，照片上的自己面無表情，真不知道這家伙從哪弄來的。

旁邊的名字寫著“Su Jiu”，出生地是中國的一個他從未聽說過的小城。

零號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豎著用一根手指豎在嘴唇前。

不過。

“路鳴澤？”蘇九挑了挑眉，“這名字...”

“隨機選的。”零號聳聳肩。

“反正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換掉?！?

列車員敲門進來檢查車票和證件時，蘇九注意到他身后跟著一個熟悉的面孔，那個被他們修改過記憶的卡塞爾學院探員。

那人穿著普通的便裝，但站姿和眼神暴露了他的身份。

“例行檢查，請配合?！绷熊噯T說，接過他們的證件仔細查看。

卡塞爾的人目光掃過包廂內的三人，在雷娜塔身上多停留了一秒，但眼中沒有任何認出他們的跡象。

蘇九暗自松了口氣，零號的言靈確實可靠。

“你們是...兄妹？”列車員看著證件問道。

“親兄妹?！甭辐Q澤流暢地回答，“他是哥哥，我是弟弟，這位是最小的妹妹，我們去莫斯科探親?！?

列車員點點頭，將證件還給他們。卡塞爾的人似乎對檢查失去了興趣，轉身走向下一個包廂。

等他們離開后，雷娜塔小聲問：“那個人是誰？”

“麻煩?！碧K九說。

“不過現在不是了?！?

火車開始加速，窗外的景色逐漸變成一片模糊的白色。包廂門關上后，零號從行李架上取下一個小包，取出幾份文件攤開在小桌板上。

“按照計劃，我們會在六天后抵達莫斯科。”他指著地圖上的一條路線說。

“卡塞爾學院的人應該已經收到了我們精心準備的線索，他們會找到黑天鵝港，然后得出我們想要的結論?！?

蘇九點點頭：“孤兒院那邊呢？”

“加夫里拉會應付過去?！绷闾栕孕诺卣f。

“我給他的記憶植入足夠詳細，不會有破綻?！?

雷娜塔突然打了個哈欠，她的眼皮開始打架，過去幾天的高度緊張和頻繁使用能力讓她精疲力盡。

“睡一會兒吧。”蘇九說，將外套脫下來蓋在她身上。

“到莫斯科還早?！?

雷娜塔沒有拒絕，她蜷縮在座位上，很快呼吸變得均勻而綿長。

“過幾天說不定還能看見貝加爾湖呢！”零號趴在車窗邊，雙眼發亮地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

怎么感覺你比雷娜塔還興奮？

蘇九從口袋里摸出時王表，他此刻終于有閑時研究研究這個神秘的玩意了。

他隱約感覺到這塊表或許就是他回家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