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金娜背靠在冰冷的墻壁，手指不自覺絞緊了裙擺，她剛才只是想去廚房倒杯水，卻卻無意間聽到了蘇九跟加夫里拉的對話，那些話像釘子一樣扎進她的心里。

“我們快要離開這里了。”蘇九的聲音很輕，卻在她腦海里炸響驚雷。

樓梯間的木板已經很破舊了，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霍爾金娜連忙踮起腳尖，像一只受驚的小鹿般逃回了二樓的客廳，關門時她特意放輕了動作，生怕驚動了樓下的人。

房間里很暗，只有一縷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零號跟雷娜塔都不在這里，這里僅剩那些孤兒院的孩子們蜷縮在陰影中。

過去幾天里，霍爾金娜通過蘇九和雷娜塔的講述，逐漸拼湊出了完整的真相。

赫爾佐格的陰謀，那些被刻意抹去的記憶，以及他想要徹底消滅他們以掩蓋罪行的企圖，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

這個驕傲的女孩比想象中更堅強。

最初的震驚過后，她很快就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現在回想起來，那些記憶中的斷層，那些不合常理的細節，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蘇九也將他們作為混血種的真相告訴了她。他明白無需隱瞞，因為這是流淌在血液中的宿命。

總有一天，卡塞爾學院的人會找上門來，這是遲早要面對的命運。

更令人振奮的是，在蘇九的幫助下，霍爾金娜成功覺醒了言靈。

就在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時，她卻聽到了那個令人窒息的消息。

蘇九要走了。

他要去哪里？什么時候離開？還會回來嗎？這些問題在她腦海中盤旋，卻找不到答案。

窗外的光線漸漸暗淡，霍爾金娜抱緊雙膝，感覺剛剛獲得的安全感正在一點點流失。

“我這是怎么了？”霍爾金娜咬了咬下嘴唇，問鏡子里的自己，鏡中的女孩有一雙明亮的藍眼睛，此刻卻蒙著一層霧氣。

樓下傳來加夫里拉送蘇九出門的聲音，霍爾金娜習慣性的跑到窗前，掀起窗簾的一角，她看見蘇九站在晨光中，黑發被微風輕輕拂動。

他似乎在說什么，嘴角掛著那種她熟悉的，讓人安心的笑容。

就在她看得正走神時，蘇九突然抬頭，視線直直地投向她的窗口。

霍爾金娜嚇得立刻松手，窗簾啪地合上，但已經來不及了，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短暫相接，她確信他看到了自己。

“完了。”霍爾金娜小聲說，她坐在椅子上，將臉埋進了自己的手心里。

這下好了，不僅偷看被抓了個正著，還表現得像個慌張的小女孩，蘇九一定會笑話她的！

時間在焦躁中緩慢流逝。霍爾金娜強迫自己整理房間，梳頭發，洗臉，做一切能分散注意力的事情。

但思緒總是不受控制地飄回那個問題：蘇九什么時候走？會帶上她嗎？還是就這樣告別？

午餐時，她故意遲到了十分鐘，希望避開與蘇九的單獨相處。

但當她躡手躡腳地走進餐廳時，卻發現只有雷娜塔在餐桌旁。

“蘇九呢？”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這問題太急切，太明顯。

雷娜塔抬起頭，輕聲說：

“他跟零號有事，晚上才會回來，你找他有事嗎？”

“不，沒什么。”雷娜塔迅速坐下，往盤子里盛了些沙拉。

“只是隨口問問。”

今天的午飯很豐盛，應該是加夫里拉用蘇九給的錢買的。

雷娜塔看了她一眼，但沒有說話。午餐在一種奇怪的沉默中進行，只有餐具碰撞的清脆聲響回蕩在房間里。

下午，霍爾金娜與雷娜塔對弈象棋。

她們的關系近來緩和不少，或許是因為共同乘坐雪橇的經歷，又或許是雷娜塔救了她一命。

霍爾金娜盯著棋盤，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象牙白的棋子。

她的思緒飄忽不定，以至于雷娜塔連吃了她兩個兵，她都沒有察覺。

“你有點心不在焉。”雷娜塔輕聲說道。

霍爾金娜此刻仍在猶豫是否該開口詢問。

她隱約猜到了蘇九離開的意圖，很可能是想帶雷娜塔去尋找她的家人。既然如此，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向雷娜塔本人求證。

但她跟雷娜塔的關系有那么好嗎？

在猶豫中，雷娜塔卻比她先一步開口：

“你在想蘇九的事情嗎？”

霍爾金娜猛地抬頭，藍眼睛里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強自鎮定下來：“我沒有。”

雷娜塔沒有揭穿她，只是輕輕推了推棋盤：“不下了，你根本不在狀態。”

霍爾金娜咬了咬唇，終于忍不住問：“他...真的要走？”

雷娜塔看著她，目光平靜得近乎銳利：“是的。”

“什么時候？”

“三天后。”

霍爾金娜她張了張嘴，想問“他會帶上我嗎”，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雷娜塔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輕聲道：“你要自己問他。”

“我...我不敢。”

這個承認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脆弱。霍爾金娜向來以驕傲自負著稱，從不輕易示弱，像一只天鵝。

但現在，她感覺自己像一只被雨淋濕的小鳥，羽毛濕透，無法飛翔。

雷娜塔沉默了片刻，然后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她伸手覆上了霍爾金娜緊握的拳頭。

“你害怕聽到答案。”

這不是疑問，而是陳述。霍爾金娜驚訝地看向雷娜塔，發現那雙通常冷靜得近乎冷漠的眼睛里，此刻竟流露出一絲理解。

“我該怎么辦？”霍爾金娜輕聲問，這是她第一次向雷娜塔尋求建議，也是第一次承認自己需要幫助。

雷娜塔收回手，思考了片刻：“告訴他你的想法。在還來得及的時候。”

“謝謝你，雷娜塔。”她輕聲說，“不僅是為了今天...還有之前的事。”

雷娜塔搖了搖頭，示意不必言謝。

霍爾金娜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我會去找蘇九的。”她的聲音堅定了一些，“不管答案是什么我都要親口問他。”

房門發出細微的吱呀聲，蘇九倚在門框邊，他望著棋盤前對弈的兩人，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霍爾金娜，晚上有時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