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蘇九埋頭苦想該如何解釋時，雷娜塔像是看透了他的窘迫，忽然莞爾一笑，主動揭過了這個話題。

蘇九頓時松了口氣，心里暗暗感激。他這才真正體會到零號每次被他逼到無話可說時的感受，這種有口難言的滋味，確實糟糕透頂。

不過，反省歸反省，下次他還敢！

總之，一切如常。

第二天一早，清晨的陽光斜斜的灑在屋檐上時，加夫里拉拖著疲憊的身軀推開房門，眼底還存留著熬夜的血絲，顯然徹夜未眠。

死里逃生的余悸、生計的重壓、失業的陰霾......種種思緒如同蛛網般纏繞著他的心神。

他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正準備出門尋找活干來維持家計時，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讓他猛地頓住了腳步。

“喲，彼德羅維奇先生，早上好啊。”

蘇九正斜倚在斑駁的墻邊，見到加夫里拉出來，便立刻直起身子，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

他的聲音帶著少年特有的朝氣，卻又有那么一分恰到好處的成熟，在某一瞬間，加夫里拉甚至以為是一個靠譜的成年人在與自己對話。

“嗯，你好，蘇...”

加夫里拉有些躊躇地搓了搓粗糙的手指，不知該如何稱呼眼前這個十余歲的少年。

叫“先生”顯得太過疏離，直呼其名又似乎不夠尊重，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竟讓他這個飽經世故的漢子一時語塞。

“蘇恩人，您好。”最終他還是確定了這個稱呼。

“叫我蘇九就好。”少年善解人意的眨了眨眼。

不知為何，加夫里拉心頭涌起一陣異樣的感覺，蘇九似乎早就在等著自己。從開門的時機到打招呼的語氣，一切都太過自然，自然得近乎刻意。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加夫里拉就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蘇九可是救過自己命的人，怎么能這樣揣測恩人？

但心底那個聲音卻固執地回響：太巧了，這一切都太巧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蘇九向前半步帶著微笑開口。

“彼德羅維奇先生，請問您想成立一個孤兒院嗎？”

“孤兒院，我？”加夫里拉在那一瞬間都認為自己聽錯了。

加夫里拉瞪大了眼睛，布滿血絲的雙眼顯得更加疲憊而困惑。他下意識地掏了掏耳朵，仿佛要確認自己是不是熬夜太久出現了幻聽。

“蘇九先...蘇九，您剛才說孤兒院？”

“我一個丟了工作的教師，哪來的本事辦孤兒院？”

蘇九的笑容絲毫未減，反而更燦爛了幾分。他像變戲法似的從身后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袋，從中抓了一把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他走之前從黑天鵝港的各種保險柜中搜出來的。

“資金不是問題。”少年壓低聲音，“只不過錢怎么來的我就不透露了。”

加夫里拉倒吸一口涼氣，他粗糙的大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錢，它們就那樣隨意地摞在桌上，散發著油墨的氣息。

“想想看，用這筆錢買回那所倒閉的學校，自己開辦。”蘇九的語氣中帶著蠱惑的氣息。

“您也不想您的學生天天在外面閑逛吧？”

“您先別急著拒絕。”蘇九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輕輕將紙袋塞進加夫里拉僵硬的手中。

“您也可以用這筆錢補貼家用，您也不想您老婆跟女兒忍饑挨餓吧？”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狠狠戳進加夫里拉的心里。

“可是...為什么是我？”加夫里拉的聲音顫抖著，這個提議實在太誘人了，但殘存的理智仍在掙扎著發出最后的疑問。

“為什么選我，您完全有能力自己...”

“我沒時間。”少年的語氣輕描淡寫，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篤定，“我們很快就要離開這里了。”

加夫里拉怔住了，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蘇九繼續道：“而且，后續的費用你也不用擔心。”他微微偏頭，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

“過段時間，會有一群自稱“卡塞爾學院”的人聯系你，他們會提供資金支持，甚至可能派一些專業人士來幫你。”

“卡塞爾...學院？”加夫里拉艱難地重復著這個陌生的名字，眉頭緊鎖，“他們是誰？為什么要幫我？”

“這個嘛...”蘇九聳聳肩，語氣輕松，“你就當他們是一群喜歡資助教育事業的熱心人吧。”

加夫里拉沉默了。他的目光在桌上的錢和蘇九的臉上來回游移，內心掙扎。

這筆錢足以改變他一家人的命運，甚至能讓他重新拾起教書育人的夢想。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太不真實，讓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您...真的信任我？”他低聲問，嗓音沙啞。

蘇九笑了，這次的笑容里少了些狡黠，多了幾分真誠。

“當然。”他拍了拍加夫里拉的肩膀。

“哦，對了，”蘇九又補充道，眼神意有所指地掃過樓上。

“關于這筆意外之財的來歷問題，我們會幫您處理好。那些孩子們的身份也一樣。”

加夫里拉的胸口一熱，眼眶微微發酸。他深吸一口氣，終于下定決心，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您！”

“當然，基本程序還是要走的。”蘇九變魔術般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羊皮紙，那紙張邊緣呈現出自然的焦褐色，在陽光下泛著古老的光澤。

這是他專門找零號要他幫忙做的血契，畢竟再怎么說，基本保險還是要有的。

“您過目一下，覺得差不多了就簽字吧。”

加夫里拉看都沒看，拿起針管筆直接簽下了自己的大名。去他媽的瞻前顧后！就算這是魔鬼的契約又如何？至少此刻，他握住了改變命運的可能。

下一刻，詭異的一幕發生了，羊皮紙上的墨跡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順著加夫里拉的手臂蜿蜒而上，最終從他的眼窩鉆了進去。

“契約已成。”

蘇九正欲轉身，忽然捕捉到身后傳來衣料摩擦的細微聲響。他猛然回首，只瞥見幾縷燦若陽光的金發在走廊轉角一閃而逝。

“這些丫頭...”他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唇角泛起一絲苦笑，“連偷聽都要用同一種方式，是約好的么？”

看來等會兒又免不了一場少女心事的長談了。

蘇九不禁自嘲地想，自己這個穿越者，倒快成了專門開解少女心事的心理醫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