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號這種生硬的轉折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他用這樣的語氣，就表明他想要結束當前的話題。

蘇九不禁莞爾，眼底掠過一絲玩味。

比起那個八面玲瓏的路明澤，眼前這個零號簡直像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

“已經有一個計劃的雛形了。”他順著零號的話題接下去。

“哦？說來聽聽？”

蘇九望向遠處被月光照亮的雪原，輕聲道：“你覺得，在這里建一所混血種孤兒院如何？”

零號挑了挑眉，黑色的眸子里露出一絲詫異，他又灌了一口伏特加，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滑下，讓他的聲音都帶著幾分熾熱。

“你認真的，在這冰天雪地里？”

蘇九笑了笑，目光掃過遠處連綿的雪原。

“這里雖然偏遠，但反而安全。”他低聲道。

“黑天鵝港已經毀了，可世界上還有多少像他們這樣的孩子？被當作實驗品，或是被混血種社會排斥，他們需要一個容身之處。”

零號沉默了一會兒。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吧？”這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知道。”

“知道那你還建？赫爾佐格雖然死了，但盯著混血種的眼睛可不止他一個。你收留這些孩子，就等于在告訴所有人，這里有一群無主的珍貴樣本?！?

“是啊，因此他們需要一個強大的監護人?！碧K九轉頭直視零號的雙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你想當他們的監護人？”零號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實力倒是夠格。但像你這樣的男人，怎么可能甘心永遠困在這冰天雪地里？”

“你說得對?！碧K九輕輕搖頭。

“但我可沒說是自己?！?

零號斜睨他一眼：“你該不會是在打我的主意吧？我可沒閑心做這些事情。”

“也不是?！?

“夠了。”零號煩躁的抓了抓頭發。

“別吊著我了，快點說，我討厭謎語人。”零號沒好氣的說。

“哈哈哈哈哈，你不是最喜歡說謎語了嗎？”蘇九突然笑出聲來。

“好了，不開玩笑了，你知道歐洲的“秘黨”嗎？”

“秘黨？那群躲在城堡里研究煉金術，一天到晚想著屠龍的老古董？”零號嗤笑一聲。

“他們連自己的爛攤子都收拾不利索，哪有閑工夫幫你照看孩子？”

“看來你的情報需要更新了，零號?！碧K九意味深長地說。

“時代在變，他們早已開始尋求變革，現在早已過了互相爭斗的時代，為了屠龍，這些家伙已經開始傾向于合作?！?

“變革？那群老頑固？”零號笑道。

“不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這所謂的合作不過是生死存亡之際的權宜之計。待最后一條龍王伏誅之日，便是這群人拔劍相向、掀起滔天內戰之時。”

“的確?！?

蘇九點點頭，“他們需要新鮮血液，但現在的秘黨已經今非昔比。這一切的改變，都要歸功于他們現任的領袖。”

“希爾伯特·讓·昂熱?！碧K九緩緩吐出一個名字。

“不認識，他是誰？”

“他是一個傳奇，一個瘋子，一個被龍王害的失去所有的可憐人，一個為了復仇可以賭上一切的狂徒，那種男人心里藏著煤礦，怒火被點燃就再不熄滅，直到燒死敵人，或者燒死自己?！?

“聽起來還蠻對我胃口?！?

“他曾經是秘黨中最激進的鷹派，主張對龍族趕盡殺絕，甚至不惜拉上整個世界陪葬?！碧K九緩緩道，“但后來，他變了?！?

“變了？”零號挑眉，“怎么，突然信佛了？”

“不?！碧K九搖頭。

“他依然想屠龍，依然想復仇，但他意識到，單靠秘黨那套老舊的規則，永遠無法終結這場戰爭?！?

零號沉默片刻，忽然咧嘴一笑：“所以，他打算打破規則？”

“沒錯?！碧K九看向遠處的雪原，聲音低沉。

“他開始吸納那些被秘黨排斥的混血種，甚至包括曾經的敵人。他不在乎出身，只在乎能力，只在乎，他們是否愿意向龍王揮刀。”

零號灌了一口酒，眼中閃過一絲興趣，“聽起來，比那些老古董有趣多了?！?

“跟你的目的也不謀而合，對嗎？”蘇九瞥了他一眼。

“你們應該會成為很好的合作者?！?

“呵，或許吧?！绷闾枦]有否認，這個少年總能看透太多事情。

“所以你打算找這些秘黨合作？讓這些家伙來當孩子們的監護人？”

“秘黨需要新的力量，而這些孩子他們需要生存和成長的機會，秘黨會為他們提供庇護，而昂熱則會得到一群未來的屠龍者?！?

“聽起來像是把一群羔羊送進狼窩。”

蘇九搖搖頭，“恰恰相反，昂熱會將他們培養成狼群，一群足以撕裂龍類咽喉的狼?！?

零號沉默片刻，突然用腳踢下一大片積雪，“你好像很了解這個昂熱?！?

“算是吧?！碧K九微笑。

“隨你怎么折騰吧，反正與我無關。”零號冷哼一聲。

“順帶一提，雷娜塔這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安排，是陪她去莫斯科找她的父母嗎？”

“嗯，我答應過她的?！碧K九說。

“就算你知道這趟旅途注定是無用之功？”零號似笑非笑，卻沒再深究。他的手指突然指向下方。

“你有一個小聽眾?！?

蘇九低頭，正好捕捉到一抹白金發絲縮了回去，他唇角不自覺上揚。

“雷娜塔，別躲了，上來吧?！?

房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過了好一會兒，雷娜塔才慢吞吞地探出半個身子。

“你們...還沒休息呀？”她細聲問道，聲音里透著幾分被抓包的羞赧。

蘇九笑著一把將雷娜塔從窗口拉了上來。

雷娜塔被蘇九拉上屋頂時，腳下一滑，險些跌下去。蘇九眼疾手快地攬住她的腰，將她穩穩地放在自己身邊。

零號笑了笑，這孩子應該聽到了他跟零號的全部對話，特別是關于她自己的事情。

他看過雷娜塔的檔案。雷娜塔并非無家可歸的孤兒，她的雙親依然健在。

可既然如此，這個本該在父母呵護下成長的女孩，為何會出現在這座與世隔絕的黑天鵝港孤兒院里？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只不過他跟蘇九都不愿意拆穿罷了。

“困了，我去睡覺了?！绷闾柾蝗徽酒鹕?，給了蘇九一個“你加油”的眼神，沿著屋檐爬下，從窗戶鉆了進去。

屋脊上忽然只剩下兩個人。

這下麻煩了，蘇九在心里嘆了口氣，該怎么跟雷娜塔開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