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雷娜塔輕聲說道。

夕陽的余暉將少女銀白的發絲染成淡淡的金，她仰著臉，冰藍色的眼眸清澈見底，倒映著蘇九略顯僵硬的面容。

當這個問題在空曠的樓頂響起時，蘇九的面容瞬間繃緊。他表面上維持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后背的襯衫卻已被冷汗浸透。這個問題像一把尖刀，精準地抵住了他最大的秘密。

“難道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暴露了？”這個念頭在腦海中炸開的瞬間，他幾乎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對于現在的情況其實他早有預料，畢竟殘缺的記憶碎片就像打碎的鏡子，再怎么拼湊也照不出完整的模樣，更何況眼前這位“混血種”的言靈是【鏡瞳】。

雖然還未覺醒，但那洞悉萬物的能力已經初具雛形。再加上原主與她淵源頗深，恐怕這世上再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這副軀殼里本該存在的靈魂了。

“蘇九？”雷娜塔微微歪頭，細長的睫毛一顫一顫，她的目光純粹而專注，就像是要望進他的靈魂深處。

怎么辦？

蘇九喉結滾動，突然意識到自己沉默得太久了。

“因為...”少年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你看起來很難過?！边@個蹩腳的理由剛出口，他自己都有點想笑。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少女低下了頭，銀白的發絲如瀑滑落，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只有那雙攥住裙擺的手，泄露了一絲難以言說的情緒。

這是...誤打誤撞蒙混過關了？蘇九剛要松一口氣，卻透過發絲的縫隙，看見雷娜塔低著頭，肩膀在微微顫抖，像是一只被雨水打濕翅膀的蝴蝶，脆弱得仿佛一碰就會碎掉。

雷娜塔在哭。

某種熟悉的刺痛感突然攥住心臟，蘇九下意識伸出手，卻在半空僵住。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恰好能將顫抖的少女溫柔籠罩。

“你哭了?！碧K九聲音很輕，他凝視著少女眼角那滴未落的眼淚，指尖在觸及她臉頰的瞬間頓了頓，終是溫柔地拭去了那抹淚珠。

“沒有?！崩啄人e過臉去，聲音哽咽，她似乎不愿讓他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少年看著她泛紅的眼角，驀地想起記憶深處那個總是蜷縮在陰暗角落里的小女孩，那時的她也是這樣倔強地咬著下唇，將嗚咽死死鎖在喉間，像只被雨水打濕的小狗。

明明渾身都在發抖，卻固執地昂著頭，直到看見熟悉的身影才肯泄露一絲脆弱。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呢？

蘇九胸腔里突然涌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沖動，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

“雷娜塔，我們以前認識嗎？”

“嗯。”少女的回答慢了半拍，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可我想不起來了?！碧K九眉頭微蹙。不知為何，這具身體就像是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霧霾，無論他如何回想，都尋不到半分原主的過往痕跡。

蘇九痛苦捂著腦袋，每當他試圖追溯記憶的碎片，顱腔內便掀起一陣尖銳的劇痛，仿佛有千萬根鋼針在大腦中翻攪。

這不對勁，明明系統已經修復了他手術所帶來的損傷。

那么，他失憶的原因就不在于赫爾佐格，而是另有其人。但既然不是赫爾佐格所為，那么導致他失憶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誰？

“是你嗎，系統？”他在心底沉聲質問。

剎那間，熟悉的藍色光幕在視野中無聲展開。系統罕見地保持著沉默，只有一行冰冷的文字緩緩浮現：

【經全面檢測，記憶數據無異常操作記錄。結論：此事與系統無關】

既然不是系統，那還能是誰呢？還沒等蘇九想清楚，雷娜塔擦去了眼角的淚水，唇角揚起一抹微笑，輕聲說。

“你真的一點都沒變呢?！彼粗爝叺穆淙眨熬退闶鞘浟?，都改變不了你骨子里的性格?！?

雷娜塔忽然伸手拿起擱在一旁的小熊佐格，輕巧地拉開玩偶背后的拉鏈，取出一個破舊的木制小盒。

“送給你?！彼f。

蘇九接過盒子，指尖撫過它粗糙的木紋。盒子很輕，幾乎沒什么重量，但對于雷娜塔而言，里面封存的卻是一段凝固的時光。

在雷娜塔期待的目光注視下，他緩緩掀開盒蓋：

一支早已枯萎的北極罌粟靜靜躺在盒內，曾經鮮艷的橘紅色花瓣現在早已褪色，纖細的花莖微微蜷縮著，干枯的花蕊間，依稀還能嗅到極地寒風裹挾的淡淡芬芳。

“這是？”

“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崩啄人p聲說道，指尖小心翼翼地撫過那朵早已干枯的花。

這是蘇九曾經送給她的，她費盡心思才將它藏到現在，每晚都偷偷放在暖氣片上慢慢烘干，生怕被人發現。令人驚奇的是，盡管失去了鮮活的生命力，這朵花卻奇跡般地保持著當初的模樣。

“這是北極罌粟，學名叫Papaver radicatum。”

“它在零下四十度的極寒中生存，因為它們的莖葉上覆蓋著細密的絨毛，就像給自己穿了件小棉襖。”雷娜塔說道，就像蘇九曾經這樣告訴她一樣，這些回憶是雷娜塔最珍貴的寶物，無論如何她也不想忘記。

“即便你已經不記得了。”看著蘇九驚奇的樣子，雷娜塔想。

“謝謝你的禮物，雷娜塔。”蘇九小心翼翼地合上盒子，就像是對待最珍貴的寶物一樣，那朵干枯的北極罌粟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他的心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盒子里封存的不僅是一朵花，更是一段被時光風干的承諾。

只不過，承諾的主人已經遺忘了。

“沒關系。”雷娜塔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冰藍色的眼睛中閃過一絲溫柔。

“我記得就夠了。”她輕盈起身，背手看著落日，裙擺隨風微揚。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會把所有的回憶都好好珍藏，等我們離開這里后，再慢慢說給你聽?！?

轉過身時，她的笑容比晚霞還要燦爛：“對了，還有我爸爸媽媽。你不是總說沒有家嗎？以后就住在我家吧，他們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她語氣堅定，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現在該輪到我拯救你了。”

蘇九耳畔突然響起系統冰冷的機械音：

【檢測S級契約目標】

【契約成功率：92.3%】

【是/否建立靈魂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