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同學，碰到了就一起走走吧！”

小天女說得豪氣干云，路明非看著好笑，這樣的蘇曉檣好像是邀請路過的同學一起回家玩的孩子，裝模作樣地炫耀著她珍藏的玩具。

“好呀?！标愽┖畹卣f，無聲地抵抗著小天女高高在上的施壓，女孩們相視一笑，友好地挽著手仿佛閨中密友。

路明非沒談過戀愛，對感情有些白癡，所以沒能察覺到兩個女孩正隔著他互相斗法，外面雷霆暴雨噼里啪啦，他還窩在床上感嘆歲月靜好。

“路明非最近有些變了?！?

陳雯雯望著路明非推著腳踏車走的背影，在學校里他總是把腰挺得筆直，仿佛什么都不在乎那樣肆無忌憚，只有在蘇曉檣面前才會收斂些許，不再像是遠在天邊的云霧。

“有嗎？”蘇曉檣狐疑地打量著前方的路明非，不明所以地道：“一直都是副賤賤的樣子啊，剛剛還嘴欠惹我生氣。”

“那是因為你和他關系好啦?！标愽┖鋈挥行┎缓靡馑剂耍÷暫退f：“你們之前都牽手了?！?

“他想牽我就給他牽咯?！毙√炫槻患t心不跳地說：“總不能讓路明非給我當一天的牛馬還不給點草吃吧，我可沒那么不要臉?！?

蘇曉檣此時側頭看向陳雯雯，姐妹貼貼的友好氣氛忽然變得肅殺起來，就好似露出腰間垮刀的女俠，隨時都會遞出致命的一刀。

“他跟在我身邊，我就只要他一個人跟在我身邊?！碧K曉檣語氣生硬，眼底的憤怒引而不發：“誰再敢把他當狗，我就撕誰！”

“你真厲害?！标愽┎桓铱刺K曉檣了，甚至有些尷尬，路明非喜歡自己的事全校皆知，像她這種敏感細膩的女孩又怎么可能會察覺不到呢。

她過去其實對路明非也是有好感的，但她覺得路明非和自己不合適，至于為什么不合適陳雯雯也說不出來，也許就只是不合適吧。

但她覺得現在的路明非和過去不適合她的路明非不一樣了。

“我們就走到這里吧，我要回家了?！?

陳雯雯停下腳步和他們告別，看向路明非時女孩的目光平和溫潤，水光濺起漣漪，散落的夕陽在她眼中像是天邊燃起的紅霞。

她猶豫會兒，還是開口了：“路明非，我想要和你說幾句話，可以嗎？”

路明非先是看看蘇曉檣，小天女立刻說要打個電話就溜去一旁了，身前的陳雯雯眼簾低垂，面頰緋紅地盯著自己的腳尖。

路明非撓了撓頭，覺得此時的氛圍不大對勁，他不是笨蛋，當然能發現他倆之間莫名生出的小小曖昧。

“社長，過去我也有想要和你說的話，但都已經是過去了?！甭访鞣菗炱鸨蝗诉z落在路邊的蒲公英，現在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條了：“蒲公英飛起來蠻好看的，但別人已經吹過了，河邊倒是還有，可我們已經走過那里了?！?

“我可以去摘的?！?

路明非呆了一下，然后輕輕笑了起來，陳雯雯這會兒才發現原來他笑起來很溫柔很好看，坦率又自然。

過去她對路明非的認識都在這段時間被推翻了，他和楚子航走在一起時也沒有人會忽視他。

路明非不再通過耍滑犯賤去掩飾與人群格格不入的疏離感，他變得沉靜高大，甚至像社會人那樣成熟又可靠，偶爾的孩子氣只會在蘇曉檣面前展現。

突然之間陳雯雯好像就不認識路明非了，在他面前自己變得手足無措、連話也很難說出口，想要看他的眼睛也得抬起頭仰視。

“我喜歡過你兩年。”路明非說，“就像彼得帕克喜歡瑪麗簡一樣，沒被蜘蛛咬之前他也衰衰的，可他們在一起了。”

“嗯?！标愽┯行┚o張，低下頭看著腳尖上的泥屑。

“我知道你知道，但我以前不說出來你就沒法回應我，我也挺感謝你的，讓我知道暗戀一個女孩是怎樣的?！?

路明非沒有把蒲公英遞給她，他曾經送過陳雯雯禮物，后者回了一支筆他很珍惜，那支筆被他藏在嬸嬸家的某個抽屜里。

路明非離家時沒帶走筆，他把所有過去他所珍藏的東西都留在了一個他不會再回去的地方。

“嗯，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标愽┙K于鼓起勇氣和路明非對視，現在的他果然是自己腦海中想象的那樣自然坦蕩。

“用不著道歉，以前我太慫那些話說不出口，現在能說出口反而不想說那些話了。”

秀氣的少年收拾了亂糟糟的頭發，然后穿著白襯衫、在夕陽下朝著她露出干干凈凈的笑容，修長的雙指間夾著一只枯萎的蒲公英。

光打在他的臉上如同聚光燈，路明非是青春劇中的男主角，可女主角卻不是陳雯雯，真正的女主角此時正鬼頭鬼腦地朝著舞臺中央偷看，手機架在耳旁連眼都不眨一下。

“我知道，你不說那些話其實是不需要我回應你了，路明非你現在變化好大，比以前成熟好多，像大人一樣。”

陳雯雯心底陣陣發酸，就好像他指間已經枯萎的蒲公英是自己一樣，她沒由來有些后悔，可究竟是后悔什么呢？她也不清楚。

“人都是要長大的，沒人能一直活在過去，人之所以長不大是因為還沒有遇到逼著他不得不長大的事?！?

一個男人要走過多少路，才能被稱作男人？

路明非目光深邃，九州的種種在他眼前一閃而過，離別與苦痛沒有讓他嘆息，只讓他越發堅強起來。

“社長，天要黑了，你該回家了?！?

“嗯，你也是，路上小心。”

路明非猶豫片刻還是伸出了手，光禿禿的蒲公英停留在他掌心，陳雯雯小心拿起它，輕撫它光禿禿的枝頭。

“我想過畢業的時候送你一束蒲公英，因為我心里有一片蒲公英花海，如果我有了喜歡的人就帶她去看，起風的時候就會像下雪一樣，在那時我會告訴她衰仔的戀情也許沒那么金貴，但是和傍晚的夕陽一樣限時又浪漫?！?

“再見。”路明非朝向陳雯雯輕輕揮手，他的身邊多了一個蹦蹦跳跳的白裙子女孩，裙擺飛舞間帶起一陣風，風吹起蒲公英花，落在他們的肩上像是下了一場雪。

“再見。”

陳雯雯想要用手指去觸碰那白色柔軟的小東西，可它太靈活了，微微一扭就從她的指縫中飛向了遠方，她收回企圖去留住蒲公英的手，像是在對它告別，又說了一聲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