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林楓沒有失望，想繼續再問。

這時，一個正在拖地的阿姨說：“找收白果的？嘍，107住的幾個都是。”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楚林楓狂喜。

“你咋知道那幾個人是收白果的？”前臺阿姨吃驚地問掃地阿姨。

“嗨，我看他們桌子上放著一小堆一小堆的白果，我以為他們是買來當零食吃。特意叮囑他們，里面的芯不能吃，有毒。他們笑話我，說他們當然知道，他們就是做這個生意的，是專門過來收白果的。”

107房間的門敞開著，烏煙瘴氣的，幾個人湊在一起打撲克牌。腦門上貼著紙條，頭頂上頂著拖鞋。

楚林楓禮貌地敲了敲門，他們回過頭，驚訝地望著。

“請問，您們是收白果的嗎？”

“是啊，怎么啦？”

楚林楓趕緊上前，掏出煙來，一根一根給他們發。要幫忙點上，被拒絕了。

“阿詩瑪？好煙啊。看不出來啊，小伙子。說說，什么事吧。”

“我手上有白果，自己收的。”

幾個人來了精神：“有多少？”

楚林楓試探性地說：“兩噸，四千多斤。”

“兩噸，四千？啥價啊？”

“你們怎么收？收的啥價？”

幾個人相互望了望：“是分好級的，還是統貨？”

“暫時沒分級。”

“那就是統貨了。統貨現在價格是三塊五。”

楚林楓有些失望。彭廣財可是說的統貨都是五塊五的，這一下子一斤差了兩塊錢，整個算下來就差太多了。有些心寒啊。

“哦，太便宜了。”楚林楓直接表示自己的失望。接著問：“你們的分級要求是什么？價格分別是多少？”

幾個人互相望了望，其中一個說：“小伙子，你要是真的有貨，咱們就好好談談。如果是打探行情，咱們就到此為止。”

楚林楓笑笑：“叔叔，看你話說的。我特意花幾塊錢，坐幾個小時的車，是誠心誠意過來找買主的。我們辛苦大半個月，人都脫了層皮。你看，這手……還有，這肩膀……”

楚林楓伸出手，又扯下肩膀上的衣服給他們看。

手是被白果皮染色的，染得黑紫色，也可以看到手掌上磨出的老繭。肩膀上是挑擔子勒出的血印子，都已經是青紫色了。

“看見了吧，我不是販子。我是農民。每一顆白果，都是我們從樹上打下來，再一筐筐挑出山，挑到河邊清洗，曬干的。我們不求別的，只求賣出去，賣個公道的價格。”

“三塊六，賣不賣？”

楚林楓面露難色，“太便宜了，我還要給你運過來，還得掏運費。”

楚林楓堅持要賣四塊錢一斤。他們各自說著自己的理由，局面有些僵持。

楚林楓嬉笑著又開始發煙了：“你們這些大老板的，掙錢容易。不像我們農民，一分一毛都是血汗錢啊”。

有兩個人叼著煙出門了。楚林楓知道他們在商量。

“三塊八毛五。你看行不行？行的話就這么定下來。明天你把貨拉過來。”他們口氣又硬了。

楚林楓是不抽煙的，此刻也抖出一支煙來，叼上。點燃，吸一口。一股嗆人的煙霧，在喉嚨里刺激得他不斷咳嗽，都咳出了眼淚。

他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沖動，需要緩和一下。

如果按照這個價，先賣掉兩千斤，雖然比預想的少了三千多塊，但是能收回來七千多的資金。這樣可以緩解掉目前的困境。兌現所有的白條，沒有了壓力。剩下的八千多斤，賣什么價，什么時候買，就自由了。不會被現在的困境所綁架，拖入深淵。況且，剩下的全是利潤啊！最差的情況就是還賣給這幾個人。

楚林楓扔掉煙頭，抬起頭。兩眼紅彤彤的，像是剛剛哭過一樣。那是被煙給嗆的。

“這樣吧，三毛九。我明天拉過來。”

他們笑了：“小兄弟，不至于吧。還哭上了。好好，三塊九就三塊九。”

楚林楓揉了揉眼睛，笑著說：“這樣，咱們立個字據，我馬上通知他們找車拉貨。”

“立什么字據啊。明天咱們現款現貨，沒這個必要。”

“還是立一個吧，把價格呀，驗貨標準呀，都寫清楚。這樣好一些。我只是個代表，我身后是一大群農民，他們是要看到東西才放心的。還有，我這是給鄉上的領導和書記都保證過的，鄉政府很重視的，不敢有閃失的。”

楚林楓一再堅持，又搬出背后的鄉政府和老百姓。他們也覺得正常，就寫下一個簡單的《收購協議書》，雙方簽上姓名，留下住址，按上紅手印。

楚林楓這才放下心來。

楚林楓擔心的是，他們如果玩個花招。等明天雇上車，大張旗鼓地拉過來，他們再找出各種理由拒收。這就麻煩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連車帶人帶貨，何去何從？最后只能接受兩種，一是降價處理，二是降價賣給另一個人，其實還是他們的人。

車站旁邊有個郵局。楚林楓出了招待所就直奔郵局。他要給鐘文禮打電話。

等了很久，電話終于通了。站在獨立的電話隔斷里，楚林楓急切地告訴了鐘文禮，要求抓緊聯系車，拉兩千斤白果上來。

他們約定，楚林楓就入住車站招待所，明天車到了聯系。

楚林楓如負釋重，暫時感覺輕松了很多。這兩千斤的出手，就算是投石探路。最起碼保證了剩余的八千斤也能出手，差別就是賺多賺少的事。

楚林楓覺得，還是要給彭廣財打一個電話，看看他那邊的情況。

還好，這次通了，找到了彭廣財。

“你好，我是老康的朋友，就是跟老康一起收白果的……”楚林楓激動地說。

電話那頭的彭廣財說：“奧，知道，知道，老康說過。老康說你們收了一萬多斤了？”

“是啊，白花花的鋪開曬，一個操場都曬不下。我想問一下，你什么時候過來驗貨提貨？”

“哎呀，不要著急啊。我這邊還忙的很，走不開啊。等這邊的不忙了，我就起身過來啦。”

楚林楓有些著急：“能給個準確點的時間嗎？我這邊的貨，好幾個外地客商過來要買。我們就是跟您有約定，所以都暫時沒答應。問題是，我們欠農民的錢，他們天天上門來要賬……”

“別人給你出多少錢啊？”

楚林楓咬了咬牙，說：“統貨，四塊五。”

“太便宜了。你不要賣啊，我這統貨給你五塊五啊。你賣了就虧了！”

五塊五？

這讓楚林楓心頭一顫，像是被剜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