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費了一番口舌，格布終于說服了車夫，讓他等一個小時。

安排好驢車以后，半身人再次刷新了一下面具，然后帶著一高一矮兩個人順著狗頭人的痕跡追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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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布和刀女互相看不順眼，一前一后走著，中間隔著個笑呵呵的矮人。

格布和矮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這家伙性格很開朗，格布旁敲側擊一番，他就把自己的背景交代了個七七八八。

這個受襲矮人車隊來自于舊王國西面的石腳山，他們的目的地是赤坊鎮(zhèn)——在那里，小車隊會和鹽鐵商會的商隊匯合，然后一起向東前往王國和帝國的邊界：山海關。

這兩個國家一直在打仗，打了三十年，最近終于在和談了。

據說，王國的首腦們和帝國的新任皇帝正在山海關內談判，一旦達成協(xié)議，整個大陸將迎來久違的和平——

矮人國度最大的商會：鹽鐵商會就是要抓住這個機會，做打通兩國貿易的先行者。

從赤坊鎮(zhèn)到山海關需要一個月的旅程，如果時機計算正確的話，等商隊到了關口，和談差不多也該結束了。

一和平，一解禁，就可以過關掙錢。算盤打的很妙。

“杜林，你這個商隊，缺草藥師么？”格布試探道，“我如果想和你們一起旅行，需要做些什么準備？”

“很遺憾，我們的商隊很少接納陌生人——王國對于商業(yè)的管制很嚴格，商會周旋了很多年才贏得了教會和王室的信任。”矮人說道，“格布，當一個矮人對你說‘很多年’的時候，可不是指五，六年，而是五六十年，甚至上百年……這來之不易的行商執(zhí)照是商會最重要的資產。”

格布打斷了矮人：“行商執(zhí)照？那是什么東西？”

“就是一張紙，蓋著王國的印，沒這紙就不能跨城鎮(zhèn)做買賣。”

“那商隊里每一個人都有這么一張紙？”

“這就是為什么鹽鐵商會的執(zhí)照這么珍貴：只要在鹽鐵商會的車隊里，不管有沒有個體執(zhí)照，你都可以隨車隊在王國境內自由經商。但換個角度講，每個成員的行為也都會影響到商行整體的信譽。”

“所以，你可以理解，為什么商隊不隨意接受陌生人：商會不會輕易拿自己的名譽冒險。想要加入商隊，需要本身就有一定的名望，大家知道你不會坑蒙拐騙；或者，有人為你擔保，再交上一筆保證金。”

“想要賺錢，還得先交錢啊。”

格布想了想，這門檻也太高了點。

“放心，等商隊到了終點，保證金會全額退還……這筆錢就當是暫時存在鹽鐵商會的銀行里。而且，商隊本身也是一個市場，在隊伍內部購買服務，雇傭勞力，交換貨物，都可以通過記賬的方式用保證金直接交易，增加便利，減少風險。”

“這樣，懂了，合理。”

格布嘴上答應著，內心卻嘀咕起來：合理是合理，但是就沒有搞事的空間了。

這個商隊，聽起來是個不錯的掩護。格布有點動心。

現在，整個王國都在找他，雖然易了容，一個陌生半身人在外面旅行，形單影只，還是很顯眼。

如果能加入這個商隊的話……一邊旅行，一邊賺錢，一邊修煉。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這是個獵巫的國度，動用魔法來防身是件危險的事情，暴露了就完蛋了。能抱大腿就抱大腿，不寒磣。

畢竟，路上不太平。

想到這個，格布看向走在三人最后的刀女。

那個營地留下的痕跡讓格布有些不安。

這女人有一點說的沒錯，狗頭人沒有這么強的戰(zhàn)斗力，它們最多就是抓個落單倒霉鬼，一般沒有膽子襲擊人類營地。

屠殺旅人的，另有其人。

狗頭人只是后面來撿了個漏。

這也是格布答應幫矮人的原因之一：如果是去挑戰(zhàn)一群人類強盜，給格布多少錢他也不會去的，那是找死。

多加小心吧，這路上不比森林里，人心險惡呀。格布對自己說道。

“喂，半身人，到地方了么？”女人說道，打斷了格布的思緒，“你不會是帶著我們兜圈子吧？”

“耐心點，刀女，這痕跡穿過了這道溝——我估計，狗頭人的巢穴就在這山溝的盡頭。你們在這里等一下，我爬到山丘上探一探情況。”

格布說罷邁步要走，女傭兵三步并作兩步追了上來。

“我跟你一起去。”

“咋的？信不過我？怕我跑了？”格布開玩笑道。

女人毫不猶豫點了點頭。

格布臉上的笑尷尬地僵住了。

……倒是挺誠實的，我很欣賞你，女人。

格布撓了撓頭，假裝什么也沒發(fā)生過。轉身往著坡上摸去，刀女緊緊跟在他后面，留下矮人一個人在山坡下發(fā)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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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之上，格布把身子埋在落葉里面，只露出一個眼睛。

女人則藏在一顆樹的后面，頭上插著兩根狗尾巴草，意思一下。

山坡下面，幾只狗頭人在一個簡陋的營地之中忙碌著。營地中擺放著亂七八糟的箱子和雜物，在營地中心，小家伙們堆起了一個粗制濫造的雕像：

紙糊腦袋，黏土身子，獸骨利爪，破布翅膀，木棍尾巴。

這東西的尺寸相對于狗頭人來說，還挺高大的。它的腳下擺著一小摞肉骨頭，肉骨頭上摞著一層殘肢，殘肢上堆著幾個血淋淋的人頭……一個駭人的血肉金字塔。

一個戴著皮帽子的狗頭人走到金字塔前，左看看，右看看，把人頭扶正，然后用手把人頭的嘴掰開——想擺出一個笑容。

死人的嘴打開又合上了。

狗頭人撓撓頭，從殘肢中撿出一只手，咔吧咔吧把手指掰斷了塞進那人頭的腮幫子里，把嘴撐開。

人頭詭異地笑著。

狗頭人看著自己的杰作，點了點頭，滿意地走開了。

這些狗頭人，在祭祀這座雕像么。

這……是個啥玩意兒啊？

那雕像的翅膀看起來像龍（格布只在書上見過——那插畫的質量吧……也就是勉強能認出個樣子），但是面孔卻和人類有幾分相像，鬃毛像獅子——這怪物渾身都是刺，尾巴上更是生著一根手腕粗的倒刺，像是蝎子尾巴。

抽象派野獸。

“蝎獅？”刀女喃喃地說道。

“蝎獅是什么？”格布問。“話說，都這么抽象了，你也能認出來？”

“在老家，我親眼看過父兄圍獵過這野獸——人面獅鬃，龍翼蝎尾。渾身上下都是殺人的武器。除了利齒和爪子之外，它的尾刺含有劇毒，被刺到，只要見血，馬上渾身潰爛而亡。”

格布想了想，好像七海奇藥鋪那個精靈老太太的“神秘毒藥”配方里就有這么一份材料：蝎獅毒刺。

“是挺嚇人的，但為什么一群狗頭人會崇拜蝎獅？”

女人瞥了格布一眼：“我哪知道。可能是它的翅膀讓他們想起了龍吧。”

狗頭人的確崇拜龍，但是這東西和龍實在是扯不上什么關系……沾邊就算的是么？

格布哼了一聲，這群蠢貨……

“媽的，智障狗頭人。”

兩個人同時說道。

格布和刀女看向對方，對視片刻，然后把眼神移開了。

也許是因為對狗頭人的共同仇恨，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好像緩和了一些。

刀女沒再說話。格布借這機會數了數營地里的敵人：

一二三四五……一共十只。戴著皮帽子的那只看起來是首領。

格布聚精會神地觀察著狗頭人的行動，腦子里想著如何去算計它們。

而刀女在盯著格布的臉看。

“格布……你叫格布是吧。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

“嗯？”格布轉頭和女人對視。

這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了面前這個女傭兵是誰。

這不是……流浪者集市遇到的那個窮鬼么？買不起藥劑的那個？

我說怎么這么眼熟……原來是有過一面之緣。

看著那女人好奇的眼神，格布感到有些不適——這面具的魔法凡人是看不透的，但是架不住哥布林心虛啊。

……趕快岔開話題。

“呃……沒啥印象——你記錯了吧。”格布趕快看向狗頭人營地，“啊，狗頭人動了。”

“嗯？”女人把頭轉向坡下。

狗頭人們齊心合力從一堆垃圾中拽出一個破籠子，一個小狗頭人蹲下鼓弄了半天鎖頭，也打不開——

終于，戴著皮帽子的狗頭人失去了耐心，踢開了開鎖狗頭人，拿起一塊石頭，啪嚓把那鎖給砸了下來。

它探身進去籠子里，一番拉扯后，拽出了一個梨花帶雨的人類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