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驢,老頭,車,干草,半身人。
路遙,驢走,老頭困,車顛,干草香,半身人睡。
路冒煙,驢驚了,老頭懵逼,車驟停,干草跌落,半身人驚醒。
“馬格努……歐巴克在上,咋了?!”半身人格布抓著次元袋跳了起來,隨時準備跑路。
老頭車夫拽緊韁繩,把受驚的驢子拉住。“吁——老實點小畜牲!”
“罵誰呢老頭!”格布條件反射地回道。
“……我沒說你!我說驢!”老頭用鞭子狠狠地抽了驢屁股一下,那家伙疼的伊蛤伊蛤地叫喚,半響才老實下來。
車夫望向道路前方,百米遠,一片林地之中升起幾處灰煙,細細聞來,略帶燒焦的氣味。
老頭皺了皺眉毛,驅動驢子調頭。
“哎,別回頭啊!”格布馬上抗議道。“還沒到站呢!”
車夫抬眼瞟了半身人一下,嘟囔著說道:
“我之前跟你說了,這條路最近不太平……為了幾個金幣,不值得把命搭上。”
“這也沒怎么樣啊,就是看見一點煙罷了。”
“有煙就有火,有火就有人——”
“說不定是旅人做飯呢?”
“早上十點多鐘,做飯?”車夫丟下一句,舉起鞭子,瞄準驢屁股,“有可能是好人,更有可能是壞人,我可不想冒這個險。”
“別急,別急……我去看看行不,有事咱就跑,沒事繼續走。找到輛車怪不容易的,行行方便。”半身人摸著腦袋陪笑道,從腰間拿出一個銀幣,遞給車夫。
那老頭看看銀幣,轉頭看看那煙,嘆了口氣。
“十分鐘,你要不回來我就走了。”
老頭接過銀幣,放下了鞭子。
“行,行。”
格布咧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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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布一個人沿著路向那冒煙的地方走去。
哎,這世道,搭個車還得照顧車夫的情緒……人類的社會真是太難了。
格布從書上得知,自己所在的這個國度叫做神圣凱恩王國,由三個政治實體組成:
凱恩王國-又稱舊王國,大陸中心的大平原,歐巴克教會的發源地。
薔薇王國-又稱新王國,在舊王國的南邊,背山靠海,好像王室一直是女人來著。
北部王國-又稱眾王國,在舊王國的北邊,面對戈壁和雪山,說是王國,其實是一堆七七八八的公爵領——據說是當年輔佐歐巴克打仗的騎士們被分封的地方。
王國森林在舊王國的東部,巨鷹把自己放在了森林周邊,徹徹底底的鄉下。
鄉下人地域性極強,人口流動性低,對外人很防備。一個奇奇怪怪的半身人,口音也不對勁——格布費了好大力氣才說服一個農夫,搭車去赤坊鎮。
對,去赤坊,找寶石——一顆價值500金幣的寶石。
找寶石,制造初級煉金石,然后制備錨點藥水,進行24小時冥想,突破節點,升級。
這是短期目標。
長期目標呢?
格布思前想后,先不說之后旅程要去哪里,魔法學院也好,其他地方也罷。
自己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身份”。
對,一個人類社會的身份。
人類的社會關系很復雜,在書上根本學不到:格布通過觀察村子里農民們日常的交往,發現了一種非常微妙的,合作兼競爭的共存方式。
村子里的每個人都有一個社會身份,做面包的,擠牛奶的,開磨坊的……每個人對其他人都有需求,同時也向他人提供價值。當然,在交往的過程之中,每個人都嘗試著占其他人的便宜——但是長期博弈下來,基本上保持著一種動態平衡。
越是身份牢固,不可替代的人,在族群之中的地位就越高。在和別人的交往之中就越有優勢。
格布就缺這么一樣東西:他得想到一個方法讓自己對其他人有用,別人有求于他,他才可以反過來要求別人給他做事。
這個身份,可以是草藥師。
在流浪者集市里,格布看到了藥劑在人類社會的市場。這一行,利潤高,身份也高,受人尊重。
旅行草藥師格布,聽起來不錯。
當然,自己現在只知道面前的一畝三分地,還是井底之蛙,等更多的接觸了人類世界之后,一定會發現其他機會。
慢慢來,不急。
想著想著,格布已經走到了林地旁邊五十米的地方。
他回頭看看那車夫,看那人不注意,轉過來藏了一下臉,然后把千臉面具摘下再戴上——一瞬間,哥布林的面容閃現,然后又變回了半身人模樣。
刷新一下持續時間,別等下露餡了。
他接下來召喚出了魔寵——為了適應周圍環境,格布調整了一下大眼的外形,把它變成了一只油光水滑的大耗子,然后一起飛,就會長出翅膀變成蝙蝠,看起來不會很突兀。
蝙蝠忽閃忽閃地從林地上空飛過,透過魔寵的眼睛,格布看到一片狼藉的旅人營地。
篷車被打翻,被燒毀的帳篷還冒著煙,地上滿是血跡。
格布心一沉。還真的沒有什么好事情……被車夫說中了。
蝙蝠在空中盤旋了兩圈,這營地空空蕩蕩——只有一高一矮兩個人站在營地中間,似乎在爭吵。
一個母人類,和一個矮人。
一個高瘦,一個矮胖。
女人全副武裝,穿著貼身的鱗甲,背后掛著一塊布,布包著一捆武器,什么長刀長劍短矛標槍,腰間還掛著短劍和匕首,一動起來叮叮咣咣的——這家伙,用得到這么多武器么?幾只手啊!
矮人背后背著一把尺寸夸張的十字弩,胖乎乎的,留著棕色大胡子,看起來十分喜慶。
這營地里的人……是他們干掉的?
格布觀察了一下,不像。
第一是這兩個人身上很干凈,不像是剛殺完人。
第二是沒有尸體,被誰給拖走了?憑這兩人肯定搞不動。
第三……這倆人看起來沒那么能打。這營地的大小,起碼住七八個人,先別說那女的,這個矮人的樣子就不像是個戰斗人員,肥肥的,背后的十字弩很華麗精巧——看起來像個擺設。
這兩個人是怎么來的呢?
蝙蝠飛高了一些,格布看到了林地另一邊的一高一矮兩匹馱獸——一匹白馬,一匹巨山羊。馬在嚼草,羊在嚼馬的尾巴。
看這樣子,馬是女人的,羊是矮人的。
蝙蝠飛到樹上,倒掛著觀察。
馬蹄印很新鮮濕潤,自己猜的沒錯,那兩個家伙剛來不久。
嗯?
格布在那山羊的背上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鞍子旁的皮袋里插著一副小巧的黃銅透鏡,旁邊還插著小鑷子,小錐子,小錘子等工具,整齊地插在袋子邊,保養的很好,陽光下細細地映出金屬光澤。
這些工具,不是鐵匠,也不像是縫衣補鞋的,太精細了……倒像是,珠寶匠工具?
珠寶——寶石?!
格布一下子興奮了起來,原地蹦起來——他忘了在通感魔寵,那蝙蝠猛地起跳,一下子撞到了樹杈上,撲地消失了。
啊呀!十金幣啊!
半身人(哥布林)心疼得要命,追悔莫及。
……沉沒成本!不影響決策!
沒有哪個傻子會帶著珠寶工具出來打劫,那么這兩個人應該不是壞人。
一個工匠,一個傭兵——雇傭關系?
交個朋友,說不定能搞(順)到寶石呢?
格布揉了揉自己的臉,是時候發揮一下咱英俊半身人的魅力了。
笑一個,露出八十顆牙齒……
不對,是八顆,怎么笑來著……平均分配,上面四顆,下面四顆。
標準微笑。
格布撅著嘴,像一個豌豆射手一樣,向著那營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