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格布一頭霧水。

人頭螃蟹沒有回話，后腦勺對著哥布林，凝望著窗外。

玩啥呢？

格布想了想，倒是可以跟他玩玩。

第一，他說話怪好聽的，夸得自己心花怒放。

第二，這家伙明顯很懂魔法，他的法術遠遠超出自己的理解。

之前，沙之書說過，巫師有四條道途。

智慧，血統，靈性，和契約。

他如果是神仆的話，可能通過靈性獲得了巫師等級？或者是和邪神簽了契約？

無論是哪種，他明顯比自己強多了。

比我強，又沒有害我——那是有求于我？或者，他說的是真話，旅行者真的不求回報的？

可以先聽聽他想說什么。

格布走到窗臺前，順著精靈的視線看向遠方。

遙遠群山下，阡陌之間，金色麥田隨風搖曳。

人類的村莊井然有序地運行著，一輛馬車從遠方駛來，無所事事的孩兒和無所事事的狗子跟著馬車奔跑。

一切都在應有的位置，安靜而祥和。

“我看到了……秩序？”格布說道，“噢，對了，你的神不喜歡秩序，祂是不是在攢動你去放一把火，把這村子都燒了？”

“嗯……一把燎原野火，這個想法很有誘惑力。”精靈眼中透出轉瞬即逝的狂喜。“不過，制造混沌，并不僅僅只為了混沌——那樣未免過于小兒科。”

“混沌的另一面，是創造。”

怪叔叔喃喃地說，不像是在和哥布林說話，反而像自言自語。

“這世界，僵化的要死——無聊，非常無聊……無聊的教士歌頌著無聊的神明，無聊的民眾做著無聊的營生，無聊地吃喝拉撒，無聊地走向無聊的死亡。”

“無聊的國度挑起無聊的戰爭，無聊的士兵互相殘殺……就連魔法，在那些老學究的手里也變得如此索然無味……”

說這句話的時候，精靈瞥了一眼格布手中的沙之書。格布馬上警覺，把書藏在身后。

“一切奧秘都已經被解開，一切規則都已經被制定。就好像，這世界上再也沒有啥新鮮事。”

怪叔叔用鉗子指著村莊外那條延伸到地平線的道路。

“一個人，可以自由地選擇往左轉，還是往右轉，但是聽好了哥布林，他們腳下的路，已經被前人鋪設好了！自由只是一個假象……那根本不叫自由！”

“就好像，撰寫著這個世界故事的小說家失去了所有的靈感——這就是為什么旅行者找到了你，我的小格布。”

“你能不這么叫我么？有點惡心……”格布抗議道。

“好好好，你想我叫你什么都好，但是這改變不了一點：一個哥布林，也想當巫師？”

“卑劣的小家伙，連野狗都嫌棄你的身上沒有肉……這樣的家伙也能成為以太的主人？”

那螃蟹讓自己的反問在屋子里回蕩。過了一會，才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格布，說道：

“你不覺得，這很有趣么？”

格布沉默了。

他沉思片刻，回道：

“我要做巫師，不是給你當笑話看的。”

“你不是笑話。想看你笑話的人都被你算計了，格布兄弟。”

“旅行者不在乎你的動機如何。祂只在乎，有朝一日，你會跳上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們的肩膀，然后狠狠地抽祂們的臉。”

“高高在上的家伙？你指的是？”

“全世界，格布，全世界都等著你去掀翻……你知道，你這只剛剛出殼的小蛾子，只是扇動了一下翅膀，就在這片大陸上掀起了一陣風暴——我們都被這風裹挾著，想半途而廢？沒那么簡單。”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么，怪叔叔，但我不會半途而廢的。”格布斬釘截鐵地說。

“那就對了。”

螃蟹上的卷發腦袋點點頭——一下子頭重腳輕，差點栽倒下去。

它爪子胡亂揮動，扶住腦袋，這才重新站定。

“繼續做你正在做的事情，格布，變強吧，在巫師之路上走下去，旅行者會關注你的一舉一動。”

“答應我——你可不許變得像其他人一樣無聊，不然的話，”螃蟹揮了揮鉗子，“神會收回祂的禮物。”

“喂，什么禮物？我可沒答應和這個什么旅行者邪神扯上關系，別碰瓷啊！”

“沒有關系，沒有契約和束縛——禮物就在那里，你愛用不用。”

“所以說什么禮物？次元袋么？”

“你打開看看呀。”怪叔叔指向那袋子。

格布半信半疑地走上前去，打開那次元袋——里面靜靜地放著那副白瓷面具。

哥布林小心翼翼地把面具捧在手里，這東西看起來是光滑的瓷器，拿起來卻輕如羽毛，面具兩邊沒有線，不知道怎么固定在臉上。

嗯……信得過么？

次元袋是挺好用的，但是帶著它，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那個旅行者給看光光了……

嘿，祂要真的是個“詭計和謊言”的神明，我想藏什么，也藏不住啊！

對于仍然弱小的自己來說，有個魔法物品，總比沒有強。

如果這個怪人說的話有半分是真的，那么旅行者應該希望自己借著這些道具去制造更多混亂……那個次元袋的確解鎖了很多騷操作，讓我冒了平時不會去冒的險。

但是選擇權一直在我手里！

只要我自己小心一些，魔法物品對我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格布看著面前的白瓷面具，自己說服了自己——不舍得扔啊！魔法物品多難得！

先鑒定一下……萬一有詛咒就丟了。

格布想著，抬起頭找怪叔叔——那螃蟹居然不見了！

“哎！”

格布兩步跑到窗前，只見那螃蟹一手拿著一個蛋撻，噠噠噠地橫著走，它回頭看到格布，溜得更快了。

格布剛要用巫師之手去抓那螃蟹，螃蟹在山丘上絆了一下，然后咕嚕嚕地滾下山坡——瞬間就消失在視線之中。

“嘿！別跑啊！”

哥布林想了想，也沒追。這家伙，還是老樣子，東西放下，自己就跑路了。

送快遞是么？

格布看著手中的面具，聳了聳肩，然后開始準備儀式施法鑒定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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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過后。

盤坐在地的格布輕緩地呼吸，地上的法陣轉完一整圈，白瓷面具從半空之中緩緩落下，停留在哥布林的兩腿之間。

格布睜開眼睛，抓起那面具，手微微地顫抖。

這東西，居然……

哥布林兩步沖到煉金術臺前，掏出一面水銀鏡立在桌子上，然后閉上眼睛，深呼吸幾次。

格布有點緊張……他的胸膛在快速起伏。

格布戴上了那魔法面具——白瓷貼合在臉皮上，一陣涼意，但很快就完美地切合了哥布林的臉型。

那東西一點重量都沒有，完全感覺不到自己戴了東西。

神奇的是，鏡中哥布林的臉沒有被面具遮蓋，還是一副丑萌的樣子。

格布用手掩住自己的臉，想象著一個人類的樣貌……哥布林巫師感覺到以太在自己的皮膚上流動，打破，解構，然后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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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臉面具】

在一小時內，將佩戴者的樣貌和身體特征變化成一個人類（泛指）或者類人種。

此面具無法改變體型，無法復制他人的面孔，也無法復制衣著和裝備。

持續時間結束后，需要摘下來再次戴上重啟幻象，期間會變回原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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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哥布林。

我要做一個巫師。

當我的魔法足夠強大，我便可以擺脫這副哥布林的身體，重新做人。

我的魔法還不夠強大。

不過，做不成人，裝一裝樣子還是可以的。

哥布林格布打開雙手，有點緊張地向鏡子露出自己的臉。

那水銀鏡面中映出來的，是一位機靈英俊的半身人小伙子。

你好，哥布林。

你好，格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