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家陳先致微微點頭,接過話茬說道:“杜教授所言極是。在邊緣科學領域,也存在著一些關于‘靈魂’或意識的大膽假設和實驗。雖然這些理論和實驗缺乏確鑿的證據或者可重復性,但它們確實吸引了一部分科學家和研究者的興趣。”
“就拿量子意識理論來說,代表人物羅杰·彭羅斯和斯圖爾特·哈梅羅夫提出了‘調諧客觀還原理論’,也就是Orch - OR。他們認為意識是大腦內微管中量子計算的結果,甚至可能與宇宙的量子結構有關。然而,這個理論面臨著諸多爭議。主流物理學認為大腦環境不利于維持量子相干性,而且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實驗能夠證明大腦中存在宏觀量子現象。”
“還有生物等離子體/形態場假說。其中生物光子理論認為生命體可能通過極弱的光信號,也就是生物光子,來傳遞信息,甚至可能與意識相關。而形態場假說,是由魯珀特·謝爾德雷克提出的‘形態共振’理論,他認為記憶和意識可能通過非物理的‘場’來傳遞。但這兩個理論都缺乏實驗驗證,主流科學甚至將其視為偽科學。”
“在死后意識存續研究方面,一些研究試圖通過‘電子語音現象’或者‘媒介交流’來驗證死者意識的存在。但這些結果大多被認為是心理暗示或者噪聲干擾。比如1907年鄧肯·麥克杜格爾進行的‘21克實驗’,他聲稱人死后體重減少21克,將其視為‘靈魂的重量’。然而,這個實驗樣本極少,而且方法并不嚴謹,無法被其他研究者復現。”
“全球意識項目通過隨機數生成器實驗,聲稱人類集體意識,比如在重大事件期間,會影響電子隨機數生成器的輸出。但統計結果被質疑是‘數據挖掘’導致的巧合。在瀕死體驗的超自然解釋方面,部分研究者認為某些瀕死體驗者能夠準確描述手術室中本不可見的事件,但這些案例大多依賴主觀報告,缺乏嚴格的控制。盡管不同文化下的瀕死體驗存在共性,比如隧道、光、回顧一生等,但這更可能反映的是大腦的普遍反應機制,而非靈魂存在的證據。另外,還有意識上傳與數字靈魂的理論,部分未來學家認為未來可以通過掃描大腦將意識數字化,實現所謂的‘數字永生’。但目前神經科學還遠遠沒有理解意識是如何編碼的,更談不上將其轉移。”
“邊緣科學存在的共同問題是可重復性差,多數實驗無法被獨立團隊復現;理論模糊,往往依賴未被證實的物理或生物機制,比如‘未知能量場’;而且研究者可能存在確認偏誤,只選擇性地接受支持其假設的數據。科學界對于邊緣科學通常持懷疑態度,大多將其歸為‘偽科學’或者‘前科學’。不過,歷史上也有少數邊緣理論,比如板塊構造學說,后來被主流科學所接受。目前,雖然有少數機構仍在嚴謹研究瀕死體驗等現象,但總體來說,邊緣科學更多的是為哲學思考或者科幻創作提供靈感,尚未突破科學可驗證的邊界。”
這時,佛學家釋永歆雙手合十,緩緩說道:“從佛教的角度來看,我們并不認同永恒不變的‘靈魂’概念,但承認意識的延續性。佛教的核心教義緣起論認為,意識,也就是‘識’,是由因緣和合而生,它依賴于身體的五蘊而存在,并沒有獨立的實體。就像一輛汽車,它是由各種零件組裝而成,離開了這些零件,就不存在所謂獨立的‘汽車’實體。同樣,離開了五蘊,也就沒有獨立的意識存在。”
“佛教的輪回機制,并非是靈魂的轉世,而是由業力,也就是行為的慣性,推動的意識流,其中‘阿賴耶識’起著關鍵作用。阿賴耶識就像一個巨大的倉庫,儲存著我們過去行為所產生的業力種子。當因緣成熟時,這些種子就會發芽,推動意識在不同的生命形態中流轉。”
“在佛教的修行方法中,通過禪定和內觀,修行者可以體驗到意識的無常、苦、無我。然而,這種體驗是主觀的修證,很難用科學的方法去驗證。不過,現代腦科學的一些研究發現,長期冥想的人,大腦前額葉皮層會增厚,這部分大腦區域與注意力、情緒調節相關。雖然這與佛教的‘解脫’目標相比,只是生理層面的一小部分,但也從側面反映了佛教修行對大腦的影響。另外,神經科學中關于‘自我’是大腦建構的幻覺這一發現,與佛教的‘無我’觀念有部分契合之處。但佛教所追求的終極目標——涅槃,仍然屬于哲學和宗教的范疇,超出了科學目前能夠解釋的范圍。”
九宮山道長李不凡輕撫胡須,接著說道:“道教對于‘靈魂’有著獨特的理解。在內丹學派中,將‘靈魂’視為一種可修煉的層級化能量,有所謂的三魂七魄之說。其中,魂為陽,主意識,分為胎光,這是生命的本源;爽靈,主管思維;幽精,關乎人的欲望。魄為陰,主生理,比如尸狗,對應人的警覺;伏矢,與排泄等身體功能相關。”
“道教的內丹修煉方法,講究通過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的過程,將‘后天識神’轉化為‘先天元神’,最終追求‘形神俱妙’的境界。在這個過程中,通過特定的功法和修煉方式,調整身體內的精氣神,達到身心的和諧與升華。”
“從科學可能的關聯點來看,部分研究試圖將‘氣’解釋為生物電磁場或低頻振動,但目前還沒有形成統一的理論。另外,道教描述的‘陽神出竅’與瀕死體驗有一定的相似性,但‘陽神出竅’是通過主動修煉達到的結果,而瀕死體驗更多是一種被動的生理現象。在民間,一些關于人體‘能量場’的說法,比如早期蘇聯科學家Semyon Kirlian聲稱拍攝到的人體‘能量場’,也就是克里安攝影,后來被證明大多與濕度、電場有關,但在民間仍然被視作‘靈魂輝光’。還有藏傳佛教高僧圓寂時身體縮小的‘虹化’現象,科學尚未進行系統的研究,可能涉及脫水或特殊的防腐機制。”
“不過,科學界對于佛道的修行效果存在一些批評。一方面,佛道修煉的效果往往依賴個人體驗,很難用雙盲實驗等科學方法去驗證;另一方面,佛道中的一些術語,比如‘元神’與科學中的概念,如‘量子意識’,并沒有直接的對應關系,強行比附容易導致偽科學。但科學也并非完全否定修行對心理健康的益處,比如正念減壓等方法,已經被證明對緩解壓力、改善情緒有一定的作用。總的來說,科學追求的是客觀的機制,而佛道更重視主觀的實證,二者的方法論不同,但可以相互補充,共同探索意識之謎。”
于永恒所長靜靜地聽完各位專家的發言,沉思片刻后說道:“各位的見解讓我們對靈魂的研究有了更全面的認識。我們鴻蒙研究所一直致力于探索靈魂的奧秘,蘇瑤的重生,是我們在靈魂研究道路上的一個重大突破。但這也僅僅是個開始,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們需要在科學的框架內,嚴謹地探索靈魂的真相,同時也要尊重不同領域的觀點和方法,相互借鑒,共同推動靈魂研究的發展。”
就在這時,漆博士走了進來。漆博士表面上溫文爾雅,但眼神中卻偶爾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他與于永恒所長交換了一個眼神后,于永恒所長清了清嗓子說道:“各位,經過剛才的討論,我們對靈魂的理解又進了一步。而我們研究所,也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靈魂視界’實驗。”
鴻蒙研究所里,招募“靈魂視界”實驗志愿者的消息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湖面,泛起層層漣漪。社會上對“靈魂”很感興趣,報名的人很多,但經過層層篩選,最終確定了3命志愿者。
鄒蕓,一位性格內向的小學老師,每日徘徊在學校的走廊與教室之間。面對學生,她總是緊張得手心出汗,課堂之外更是鮮少與人交流。長期被社恐籠罩,她的生活圈子狹窄得如同一條小巷。當在研究所公告欄看到實驗招募啟事時,她內心燃起一絲希望,仿佛抓住了改變自己的救命稻草,于是鼓足勇氣報了名。
黃德好,靦腆的外賣員,每日騎著電動車穿梭于城市大街小巷,重復著取餐送餐的單調生活。與人交流時,他總是低著頭,聲音小得如同蚊蚋。他羨慕那些能在各種場合侃侃而談、經歷豐富的人,“靈魂視界”實驗的出現,恰似黑暗中的一縷光,他懷著對別樣人生的憧憬,毅然報名參加。
趙翼,怯懦的公司文員,在辦公室里總是小心翼翼,害怕犯錯,面對同事的不合理要求也不敢拒絕。繁重工作與壓抑環境讓他喘不過氣,內心雖渴望改變卻缺乏勇氣。看到實驗招募信息后,他覺得這或許是擺脫現狀的唯一契機,猶豫再三后還是提交了報名申請。
在鴻蒙研究所的靈魂置換艙室內,幽藍色的量子流在透明管道中悄然涌動。凌勐罅凝視著全息投影上跳動的參數,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蘇瑤新生手腕上那道淡金色的環形疤痕,那是量子重生留下的印記,此刻正隨著艙室能量的波動忽明忽暗。
“記憶錨點穩定率98.7%,可以開始了。”張主任的單片鏡反射出詭異的數據流,他調試著那臺形似青銅渾天儀的裝置,說道,“記住,你們體驗的不僅是記憶,更是靈魂的量子態投影。”
蘇瑤突然緊緊抓住凌勐罅的手,她的指尖冰涼得不像活人,瞳孔深處泛著與重生艙里相同的銀藍光暈,聲音顫抖地說:“我聽見他們在說話...三十七個聲音...”
“只是量子糾纏的幻聽。”張主任打斷她,隨即將神經接駁器戴在四人頭上。凌勐罅留意到,接駁器的電極形狀酷似縮小的符咒芯片。
隨著裝置啟動的嗡鳴聲響起,世界在眾人眼前瞬間分解重組——
凌勐罅只覺熱浪猛地撲面而來,滾燙的沙粒如子彈般拍打在臉上,喉嚨像是被火鉗緊緊夾住。這里是撒哈拉沙漠深處,此刻他已置身于探險家馬庫斯的身體里,正艱難地朝著海市蜃樓般的水源踉蹌前行。讓他詫異不已的是,所有感官都真實到了極點:靴子里進沙的刺痛、汗水流進眼睛的灼燒感,甚至舌尖的血腥味都清晰可感。“這不對勁...”凌勐罅想抬手查看智能腕表,卻驚覺馬庫斯的記憶里根本不存在這種設備。而當他在沙丘頂部極目眺望時,遠方巖壁上刻著的符號讓他心頭一震,那符號與魂柱上的往生咒文如出一轍,可馬庫斯的記憶中卻從未有過關于這個符號的印象。沙丘的輪廓在熱浪中扭曲,仿佛整個沙漠都在為這個神秘符號的出現而躁動。
與此同時,蘇瑤的指尖下黑白琴鍵起伏,肖邦《革命練習曲》的激昂旋律從斯坦威鋼琴中傾瀉而出,音樂廳頂部的枝形吊燈灑下無數光斑,落在她所附身的鋼琴家莉亞·科瓦列夫斯基的燕尾服上。蘇瑤能通過肌肉記憶精準地控制著演奏,但一個突兀的不和諧音猛地刺入耳膜——降E音高了四分之一度。“樂譜不是這樣的...”她試圖糾正,卻發現莉亞的記憶里這段旋律本就該是完美的降E。更詭異的是,觀眾席第三排那個戴紅帽子的女士,在莉亞的記憶中根本不存在。蘇瑤的目光掃過整個音樂廳,發現其他觀眾的表情也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僵硬,他們的目光似乎都聚焦在那個憑空出現的紅帽女士身上,卻又仿佛對她的存在習以為常。
鄒蕓這邊,乞力馬扎羅的雪峰在朝陽的映照下仿佛燃燒起來。作為旅行博主陳默,她本應盡情享受這壯麗的景色,然而社恐卻像一道無形的鐵箍,緊緊勒住她的胸腔。其他登山隊員在營地歡聲笑語,而她卻獨自縮在帳篷里,反復檢查著氧氣面罩。“別過來...別和我說話...”她低聲默念著,就在這時,她在背包夾層摸到一張便簽,上面寫著:“記住,鴻蒙的第三實驗室”。可在陳默的記憶里,卻絲毫沒有關于這張便簽以及所謂“第三實驗室”的印象。帳篷外,登山隊員們的笑聲在稀薄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尖銳,鄒蕓的心跳隨著恐懼不斷加速,她忍不住想,這張便簽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它與自己參與的實驗又有什么關系呢?
黃德好身處東京澀谷,落地窗外是一片絢爛的霓虹海洋。作為科技巨頭早川健一,他正準備簽署一份價值百億的并購協議。就在他下筆時,簽字筆卻突然在紙上劃出奇怪的軌跡——那是個殘缺的魂柱圖案。“社長?”秘書疑惑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黃德好發現,早川記憶里戴眼鏡的女秘書,此刻眼前的人卻分明戴著隱形眼鏡。而且,文件上的日文條款竟在某個瞬間變成了梵文...辦公室里的空調發出低沉的嗡嗡聲,仿佛也在為這詭異的變化而顫抖。黃德好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他試圖從女秘書的眼神中找到一絲熟悉,但看到的只有陌生和隱隱的警惕。
趙翼則感受到熱浪裹挾著火星撲面而來,他附身的消防員王振國正抱著小孩沖出燃燒的居民樓。然而,趙翼驚恐地發現,二樓窗口出現一團人形黑影,那絕非濃煙,而是某種有意識的暗影,正對著他比劃三根手指。可在王振國的記憶數據庫里,這場火災根本沒有兒童被困這一情節。樓道里彌漫著刺鼻的煙霧,火焰在墻壁上瘋狂跳躍,仿佛要將一切吞噬。趙翼的心跳急劇加快,他緊緊抱著孩子,眼睛卻死死盯著那團黑影,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疑惑:這黑影究竟是什么?它比劃三根手指又代表著什么?
當凌勐罅的靈魂回歸本體,他才發現自己死死抓著扶手,作戰服后背早已被汗水濕透。蘇瑤還保持著鋼琴家演奏時的手部姿勢,而鄒蕓則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依舊維持著旅行者的防御姿態。
“有趣。”張主任鏡片上閃過數據流,說道,“趙先生的腎上腺素水平是常人的三倍,而凌先生您的海馬體出現了異常放電。”他指著腦波監測屏,“這表明你們不僅讀取了記憶,還改寫了部分神經回路。”
凌勐罅猛地抓住張主任的白大褂前襟,質問道:“那些符號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每個靈魂記憶里都有矛盾點?”
“量子糾纏的噪點而已。”張主任輕松掙脫,轉身時,后頸處露出一個正在消退的青金色紋身,形狀酷似被斬斷的魂柱。
蘇瑤的瞳孔驟然收縮。就在燈光再次閃爍時,凌勐罅瞥見她的影子竟單獨做出了捂嘴的動作,就好像有另一個靈魂被困在她的身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