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到了那個時候，魏恒還想救他母妃出來，根本就不會有任何機會了。

魏恒頓了半晌，什么都沒說。

一旁的海蘭珠想了半天，已經(jīng)追上了兩人的思路。

她此時轉(zhuǎn)頭看向魏恒，臉上露出幾分焦急，但也什么都沒說，擔心打亂了魏恒的思路。

“既如此……”

魏恒此時輕輕地嘆了口氣，低聲道：“因你之前放走族人之事，我必須給你懲戒。”

“剝奪你之前的所有待遇，以后你便跟著蘇赫，去山上燒磚吧。”

“多謝古列堅！”

魏恒話音剛落，林碩再次叩首，連一句辯解都沒有。

“下去吧。”

魏恒好似一下失去了很多氣力，他奮力地擺了擺手，林碩緩緩起身，又朝海蘭珠恭敬行禮，這才轉(zhuǎn)身下去了。

“魏恒，要……要我下正式的命令嗎？”

“下。”魏恒伸手，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現(xiàn)在就下。”

“好！”

海蘭珠沒有拖延，當即叫來了人，把懲罰林碩的命令直接下達了下去。

從今天開始，林碩就不再是林管，只能擁有和戰(zhàn)俘一樣的待遇了。

至于給部族點燃黑石的事，現(xiàn)在黑石已經(jīng)用了很久，族人們都不再懼怕，用不用他都沒關(guān)系了。

做完了這些，海蘭珠才折返，坐在了魏恒身側(cè)。

她拉住魏恒的手，輕聲道：“魏恒，別想太多了，這個人……”

“你看出他忠心了沒有？”

魏恒朝海蘭珠苦笑，輕聲道：“他既不忠誠于我，也不忠誠于大周皇帝，而是對我母妃忠心！”

“我沒想到……”魏恒的聲音有了幾分哽咽：“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有人對母妃忠心。”

海蘭珠沒辦法體會魏恒心底的疼，她只能緊緊地握著魏恒的手，也完全不知該怎么安慰。

大周宮闈內(nèi)部的事，一個草原的別吉怎么可能知道。

魏恒雖也不是親身經(jīng)歷，但原身的記憶里，兒時的記憶卻像刀劈斧鑿，深深地印刻在腦海中。

李家?guī)缀跏窃谝灰怪g就倒了，在圣旨下達之前，魏恒母妃身邊的奴仆便被全部調(diào)走，幾乎全部被殺，最后能剩下的，多少都和皇帝有些關(guān)系。

故此，魏恒原身兒時的記憶基本都是灰色的，他無時無刻不再被人監(jiān)視，被人提防。

好在母妃李嫣然也有些手段，還是保住了她和魏恒的性命，讓他平安長大。

不過那段記憶太過深刻，以至于也影響了魏恒的性格。

“好了，我沒什么事。”

緩了一會兒，魏恒臉上又帶了輕笑：“這是個好事，有林碩在這，大周皇帝對我的防備也會松懈一些。”

“林碩方才也說了，他愿意一直做個邊緣人，所以他傳出去的情報也會更真誠，別人看不出端倪來。”

“可是……這對他……”

海蘭珠本身是想把林碩留在身邊的，畢竟對方已表現(xiàn)出了忠心，而且海蘭珠也能看出來，林碩是絕對不會對魏恒不利的。

但她同樣也明白，絕對不能這么做。

“沒事。”魏恒搖頭：“他既然選擇了這么做，就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

“以后我們對他，就像對正常的戰(zhàn)俘一樣，讓他用自己的手段往上爬。”

“該受的苦，該經(jīng)歷的磨難，一點都不能少。”

海蘭珠聞言點頭，只是心底有些不落忍。

“還有。”魏恒又道：“以后他會自己想出往外傳遞情報的辦法，我們就算發(fā)現(xiàn)了，也不要聲張。”

“但如果他傳遞消息的辦法被齊木德他們發(fā)現(xiàn)了，該怎么懲治，還是要怎么懲治。”

“如果事大了……該殺也要殺！”

一聽這話，海蘭珠瞳孔巨震，但卻沒說話，只是輕輕點頭。

此刻海蘭珠才明白，原來不光是她在走鋼絲，魏恒同樣也是。

只是魏恒一直都不曾表現(xiàn)出來，讓人覺得他好像如履平地一樣。

但實際上，魏恒一直都在權(quán)利角逐的漩渦中，始終都沒有放松過。

“行了，不說這件事了。”

魏恒又笑了笑：“我去看看那日松，你和我一起嗎？”

“好。”

海蘭珠點點頭，拉著魏恒的手，兩人一起起身，出了金帳。

去額木奇氈房的路上，海蘭珠一直沒再言語，始終都在思考。

她現(xiàn)在深切地體會到了她和魏恒走的是什么路。

之前魏恒和阿魯臺雖都說過，說過她走的路充滿荊棘，不能回頭，可海蘭珠卻并未親身體會。

現(xiàn)在，通過林碩，她明白了。

在爭奪權(quán)力的路上，絕對會有人犧牲的，有的人是心甘情愿，就比如林碩。

魏恒再說出那句該殺也要殺的時候，心里自然也是難過的，可他卻不能表現(xiàn)出來，在其他人面前，他還要表現(xiàn)得對林碩毫不在乎。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騙過后面那雙始終盯著的眼睛，才有希望能救出他的母妃。

到了額木奇的氈房門口，魏恒直接推開了門。

門內(nèi)立刻傳來一股刺鼻的草藥味，和著里面溫暖的氣流，直接撲到了海蘭珠和魏恒的臉上。

海蘭珠立刻被這氣味熏得眉頭皺起，也將心里的思緒暫時放下了。

“額木奇。”

魏恒朝額木奇笑了笑，隨即看向躺在床上的那日松。

“別吉，古，古列堅。”

看到兩人進來，那日松立刻掙扎著想起身，魏恒卻上前一步低聲道：“你還有傷，不要動了。”

魏恒順勢坐在額木奇的凳子上，額木奇的退到后面，海蘭珠和魏恒并肩而坐。

那日松明顯瘦了不少，面色蒼白，臉頰凹陷，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一樣。

但他的眸子還帶著精芒，精神看著也還好。

“您，還過來看我。”

那日松被魏恒按著躺在床上，似乎很不自在，臉上帶著幾分愧疚道：“是，是我沒用，讓人偷襲，耽誤了您的事。”

“說什么呢！”

聽到這話，魏恒瞪了那日松一眼，道：“你耽誤什么事了？”

“我告訴你，你是別吉和我的左膀右臂，任何事都沒你的命重要！”

“你現(xiàn)在別想別的，就安心養(yǎng)病，一切都等好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