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干干凈凈的抽屜，尤金抿著唇，慢慢，慢慢低下頭，向著抽屜內部看去。

尤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抽屜深處的黑暗中看到一團血肉，或者一對干癟的眼睛。

他已經做好了隨時再次脫下人皮的準備。

可是當尤金的目光望向抽屜深處，里面卻只有一塊薄薄的、正常無比的木板。

尤金伸手進去，在抽屜里輕輕地摸索幾下。

抽屜內部也是木頭質感，沒有軟糯又黏稠的血液。

對方是真的跑了。

就是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

半夜遇鬼，正確的做法是像費馬那樣，去找導師或者紅肩章。

但尤金在書桌前站了半天，還是沒有選擇上報。

他和費馬不同，費馬是單純的受害者。

而尤金還有一層身份。

歐迪死亡案件的真兇。

尤金不想自己的名字出現在歐迪的案件調查報告上。

想到明天一早還有導師面試，尤金做了個決定。

他今晚不睡了。

尤金把椅子往后拉了拉，然后又點燃了煤油燈和存放在柜子里的蠟燭。

無論是殘靈還是幽靈，都屬于暗屬性，火焰和光對其有天然的克制性。

如果暗屬性過強，自然可以反過來熄滅光源和火焰。

剛剛歐迪的鬼魂第一次出現時，尤金嚇了一跳，但現在回想起來，桌子上的煤油燈并沒有出現異常變化。

尤金這兩天看的書上提及，殘靈和弱小的幽靈一般不會影響到現實火焰，而存在時間長、怨念深重的幽靈則會讓火焰出現晃動或者縮小火苗的現象。

以此判斷，歐迪目前的鬼魂應該算不上強大。

就算是正面戰斗，尤金也未必會輸給他。

現在要小心的是，對方會不會再次半夜偷襲。

盯著那個抽屜，尤金決定明天就去買一個能對付靈體的魔法道具。

再買兩把鎖！

“歐迪是被我的鬼魂殺死的，所以當他看到我的鬼魂狀態時，本能害怕逃跑也可以理解。”

“但，我是在那片黑色空間中渾渾噩噩地殺了他?，F在清醒了，卻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么做到的，甚至也找不到再次進入那片黑色空間的方法。”

一想起那片黑色空間，尤金就感到不適。

“會不會……是因為我也在恐懼著那片黑色空間？在那里我并不是完全清醒的狀態，所以本能排斥回到那里?！?

尤金就這樣坐了一夜。

期間無論是抽屜、柜子，還是床下面的縫隙都沒有可怕的東西爬出來。

看來歐迪的鬼魂是真的被嚇跑了，短時間不會再回來。

現在唯一需要擔心的是對方會不會趁夜偷襲。

可惜，尤金一個二級學徒能做的準備也有限。

實在不行，就只能脫了人皮，跟對方肉搏，不，鬼搏了。

巫師學徒并不畏懼熬夜，哪怕尤金已經死了，這項技能也沒有降低。

到了第二天六點，該準備去見新導師進行面試了。

尤金坐起來，活動活動有些僵硬的身體。

費馬和自己昨夜的經歷，讓尤金感覺這個世界正在發生很恐怖的事情。

他、莉莉、歐迪，都不像書籍上描述的靈體。

其詭異程度，很像是上輩子小說和影視中看過的厲鬼。

只是，還沒有那么恐怖。

“好在這里是巫師的世界，他們能對付殘靈和幽靈，肯定也有辦法對抗惡靈。”

“嚴格來說，我也是惡靈?！?

尤金吐了口氣。

“必須保護好自己的秘密，身體穩定運行。在復活之前，靠著這層還沒有死透的軀體，偽裝成正常學徒。之后再努力晉升學習，想辦法讓自己復活。”

“對了，之后練習一些情緒反應，激動、畏懼的時候，心跳要加快……”

一旦尤金的身份曝光，巫師怕是會利索地開除他的人籍。

躺上實驗臺或被裝進罐子里將是他唯一的結局。

調整好狀態，尤金到外面的公共盥洗室去洗漱，抬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黑眼圈更重了。

“為什么尸體的黑眼圈還會變重啊？”尤金內心哀嚎。

他明明還挺帥的。

洗漱、吃早點后，還有一點時間。

尤金坐在書桌做著最后的準備。

直到六點三十分，他才背上鹿皮背包，出發去三層一排二格。

尤金一路來到二層二排二格——魔方最中間的格子。

只有這里才有去往三層的升降梯。

尤金來到幾個升降梯前。

這里已經有不少學徒在排隊。

平時安靜的大廳里顯得有些嘈雜。

尤金能聽見很多人都在低聲議論兩起學徒的詭異死亡，和昨天一位二級學徒被尸體找上床的事情。

他沒有和別人說話，沉默地跟著隊伍前行。

“對了，還不知道費馬那邊是什么情況。面試回來后去看看?！?

“還要去一層看看那個兼職的情況。一般清掃垃圾的工作肯定不會要二級學徒，工錢太貴。但能設立在垃圾站的兼職，肯定是個有味道的兼職。”

尤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只要工作的報酬足夠，他就會接受雷徹介紹的兼職。

一些垃圾在尤金眼中根本沒有學分重要。

已經死過的人，還在乎什么臉面和體面嗎？

隊伍慢慢前進，終于輪到尤金。

負責眼前升降梯的綠肩章職工，尤金也認識。以前他去三層找馬吉導師的時候，都要經過這里，并且很喜歡乘坐他運行的升降梯。

對方叫卡爾·樸西，是專門負責這個升降梯的職工。

每天的工作時間是從早六點到晚十點。

幾乎要長在升降梯里。

和其他的升降梯職工不同，卡爾是個熱情的職工，每天微笑著迎接所有使用他的升降梯的人。

據說他能認出每一個坐過他升降梯的學徒。

智力不錯，只可惜魔法天賦不行，原來是一級巫師學徒，后來怎么也學不會冥想，直接轉職成職工。

因為學習的時間不長，欠巫術魔方的資源不多，又沒有繼續晉升的可能，反而成為職工中活得比較輕松的一員。

“早上好，尤金閣下?！?

見到尤金，卡爾露出燦爛的笑容。

“早上好?！奔词故且灰刮此挠冉?，看見卡爾燦爛的笑容也精神了一些。

在學術研究氛圍濃厚，以至于人情冷漠的巫術魔方中，卡爾這樣的人真的非常難得。

最起碼你在見到他的時候，心情不會變得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