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買肉食，不是因為不缺。

如果抱著葷素搭配的理念去購買糧食，就這點預算頂破天也撐不到七天。

所以一開始陳寶劍就沒有打算買肉，而是買了十天份量的素菜。

至于肉食，那就只能繼續拜訪耗子先生了。

陳寶劍披上外衣，輕手輕腳摸出帳篷，朝營寨后山走去。

營柵角落有個小洞，本是白日伙夫取水的出入口，此刻四下無人，他便從那里鉆出了營地。

夜色沉沉，半輪殘月掛在天邊，為密林山坡披上一層暗青的薄紗。

陳寶劍熟門熟路，循著白日踩出的路徑，向黑石坡后山一片亂石堆走去。

這里怪石嶙峋，巖縫縱橫，其間隱隱傳來老鼠窸窣活動的聲響。

黑石坡營地周邊荒僻，人跡罕至，田地荒蕪，到處都是野鼠的天堂。

早在幾天前陳寶劍就踩好了點，發現這亂石坡下有大片鼠窩。

陳寶劍屏住呼吸，緩步靠近一處巖穴。

接著蹲下身，從地上摸起幾把干草，分塞進幾個相連洞口，又撿了些枯枝枯葉堆在洞邊空地上。

做好準備后，只見陳寶劍深吸一口氣，雙目微閉，默運灶火神通。

經過多次使用，陳寶劍已完全掌握了三十斤薪柴的火候。

只見掌心驀地騰起一簇幽藍的微火。

陳寶劍手指一彈，火苗脫手飛出，“噗”地一聲點燃了洞口的干草！

熊熊火苗倏地竄起，沿著草葉迅速燒起來。

陳寶劍沒有怠慢，挪步到另一側，又依樣催出一縷火焰，將另一堆枯草點燃。

霎時間，數處鼠洞同時濃煙滾滾！

刺鼻的煙霧順著錯綜復雜的地穴彌漫進去。

洞中的老鼠們頃刻被嗆得吱吱怪叫，紛紛朝洞外逃竄。

陳寶劍早已算準野鼠的逃路，事先用樹枝石塊在亂石間圍出一條狹窄通道，并在出口處張開一張結實的大漁網。

這會兒，只聽悉悉索索連成一片，無數灰影爭先恐后從唯一的洞口狂奔而出，直撞進漁網！

陳寶劍雙手飛快收攏網口，將數十只肥碩的山鼠盡數網住。

這一網來得爽快，抓得陳寶劍忍不住笑出聲來：“來財！”

尚有漏網之鼠四散奔逃，陳寶劍眼疾腳快，操起早準備好的木棍，接連幾下便將幾只落單的大耗子打翻在地。

轉瞬工夫，亂石坡上橫七豎八躺了一地死鼠，四周煙塵散盡，只余一股焦躁的氣息尚未散去。

陳寶劍收起漁網，將里面兜住的活鼠一股腦倒進隨身帶來的麻袋，又把地上打暈打死的撿起來。

心滿意足地扎緊袋口，掂了掂份量，只覺沉甸甸的，少說也有幾十斤肉。

“一麻袋老鼠換十五兩銀子，不虧！”

陳寶劍咧嘴一笑，抄起麻袋往肩頭一扛，轉身沿山路折返。

走出亂石坡，前方便是營地返回的小徑。

四周山林靜謐，唯有夜風吹動樹梢發出沙沙聲響。

“這回收獲不小，就是不知道哪里還能有這么多老鼠……”

正得意間，忽覺腳下一根枯枝被踩斷，“咔嚓”一聲脆響格外刺耳。

陳寶劍心頭一緊，猛地止步。

這聲音……

斷然不是自己踩斷的！

不等陳寶劍細思，漆黑的林中倏然竄出幾條黑影，將他的退路前后圍住！

月光下寒光一閃，一桿長矛已抵在他胸口。

“別動！”一道低喝聲傳來，透著生硬的漢話口音。

陳寶劍大驚，定睛看去，只見四周黑暗里隱約現出七八個人影，將他團團圍住。

來人皆身材矮健，頭纏包巾，手持弓弩鋼刀，正是苗人游擊隊的裝束！

原先還以為李有才是在唬自己，沒想到苗人的游擊隊真的游到黑石坡腳下來了。

頃刻間，刀槍如林。

“幾位壯士且慢動手！我是附近村里的樵夫，出來打點野食充饑，不是官軍的人！”

陳寶劍說話時聲音不高不低，透著幾分從容，好似并未將架在脖頸處的刀當回事。

持刀的苗人愣了愣，眉頭緊蹙。

他略一用力，將刀鋒又貼近了幾分，喝問道：“你是誰？半夜三更跑到這種地方來做什么？”

陳寶劍只覺刀尖已經頂在皮膚上，微微刺痛。、

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慌。

但見陳寶劍他臉上絲毫慌張之色也無，仍舊堆著笑。

“這位大哥，”

陳寶劍吐氣如蘭，語調恭敬中帶著討好：

“我乃一介流浪巫者，聽聞苗嶺灶王廟香火鼎盛，特意前來拜師學藝。”

“巫者？”

幾名苗人對望一眼，為首那人目光閃爍，仍未放松警惕。

苗族信奉和崇拜的鬼神甚多，莫說湘西，小小一個打谷鎮就有36堂神和72堂鬼，因此巫師在苗族是一個頗受尊敬的職業。

“你是我們苗寨的巫蠱師傅？我怎么從沒見過？”

“不敢當，不敢當。”陳寶劍連連擺手，“我并非本寨巫師，只是個遠道而來的客巫。初次登門，正準備去灶王廟拜謁師公，請他收留傳我巫法。”

話音一落，扣住陳寶劍胳膊的兩名苗人力道略松，似是有些意外。

那持刀漢子上下打量陳寶劍幾眼，將信將疑：“當真？”

苗人巫儺之風盛行，每個寨子都有巫師坐鎮，但“客巫”一說也不是沒有。

一些出門行走的苗巫，會在各寨傳教助祭。

然而眼前這小子衣著普通，像個行腳商販，實在看不出哪里像巫師。

陳寶劍知道僅憑三言兩語恐難取信，于是笑道：“幾位若不信，在下可以示范一二。”

說罷深吸一口氣，暗運丹田中那縷灶火靈力，雙掌暗暗合攏。

悄然屈指一彈，一簇細小的火苗“噗”地一聲，自陳寶劍指尖無中生有地跳了出來！

緊接著，另一只手指尖也亮起一點火光，兩團豆大火苗懸浮在陳寶劍指間，在夜風中搖曳不滅。

驟見此景，幾個苗人皆吃了一驚。

持刀漢子更是下意識后退半步，厲聲道：“你做什么妖法？”

語氣雖狠厲，眼中卻多了幾分忌憚。

陳寶劍笑而不語，心念一動，那兩縷火苗便乖順地繞著他掌心盤旋一圈，猶如兩個小小的火精靈般跳動不休。

“去！”

火苗竟飛離指端，在半空劃出一道弧線，落在前方草叢里，“啪”地炸開兩團明亮火花，照得眾人臉龐通紅。

此等奇景，令幾名苗人徹底驚呆，口中不由低呼：

“控火之術……”

“莫非真是巫師顯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