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橋邊。
宋觀站在岸邊,看著正在搬運浮尸的衙役以及請來“人”,足足搬運近百具尸體,鋪滿岸邊。
他的身邊站著兩個人,公輸璇和李清棠。
這兩個人都參與此事,肯定是走不掉了,而且她們都是社稷學宮的學員,俱是九品修士,肯定不放心讓捕快押回縣衙審訊。
“不行了,宋大人,這些已經死了不知道多久尸體,有些口中還念念有詞,不知道什么鬼話,我們不敢下河,你還是讓那群水鬼下去,反正它們不怕死。”
“還有,那些水鬼儀容太丑了,縫合的皮囊一下水,比尸體還要浮腫,我們不被尸體嚇死,倒是被水鬼嚇死了。”
衙役們從渭水上來都嚇傻了,臉色煞白,剛上岸就控訴一起干活的水鬼。
“!”
宋觀望著不遠處正在辛苦干活的水鬼,也是頗為無語,倒也不能水鬼的形象,畢竟畫皮妖廉價的化妝技術,可以讓水鬼在陽光下出行,已經挑不出毛病了。
若是還需要更加高端的技藝,這......得加錢!
“互相體諒,畢竟現在行情不好,好看的皮囊也貴......你看它們已經很賣力了......大家都混口飯吃......你們在岸邊處理尸體,造冊登記,然后送往義莊。”宋觀安慰道。
衙役們這才同意的點頭。
噗嗤!
旁邊的公輸璇、李清棠都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宋觀自然不理會她們,而是認真的觀察浮尸,越發凝重,這些浮尸身上繚繞著黑氣,確實如衙役所言,口中念念有詞。
只是衙役并不知道所念的詞,究竟是什么內容。
但是宋觀非常的了解,所念的都是法家條文,而且還是異化的條文!
“刑及血親......”
“法不阿生......”
“罰功不過刻......”
宋觀認真聆聽這些異化的法家條文,陷入沉思,可冥思苦想,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間從未有過任何的記載。
“宋典史,這更像是某種詛咒。”李清棠在旁邊仔細的看了尸體,解釋道。
“詛咒?”宋觀微微皺眉,看向公輸璇,當即詢問道:“這些尸體,你動過?”
“沒有,不過......”
公輸璇的話,還未說完,不遠處傳來驚悚的尖叫聲音。
“啊!救命!”
“不好,鄉民因為蝗蟲啃食身體,而進入渭水洗掉污穢,接觸過這些尸體。”公輸璇當即色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與此同時,少部分衙役也驚叫起來,四處慌亂的逃跑中。
“不好!”宋觀見狀暗叫不好,當即反應過來,立即部署:“你們小心,身上有傷的,盡量防止和浮尸的接觸,另外趕緊控制那些衙役以及外邊慌亂的鄉民!”
宋觀立即配合另外的衙役,將那些受到感染的衙役控制起來。
他的動作極快,也在短時間內了解“詛咒”的情況,這些所念的異化法家條文詛咒,根據條文,所形成的詛咒不同。
例如“罰功不過刻”詛咒后,會在被咒者身后形成具象化刑罰場面,倒懸鍘刀,以及沙漏,隨著沙漏流下落下,三刻之后,尋找不到替罪者,鍘刀將會落下,腰斬被咒者。
他隨去的時候,見有衙役被腰斬,最終成為異化律令竹簡。
公輸璇自然跑去控制鄉民,只是她貼近的時候,不少鄉民體弱,根本無法阻擋這些詛咒,不少人當即化成黑色血水,繼而成為異化律令竹簡,詭異至極。
“這......”公輸璇深吸一口氣,突如其來的事情,讓她有些慌亂,但是還是暫時先將那些尚未死去鄉民控制。
“不同的詛咒,不同的具象化,若是沒辦法解救,這些人最終也會死去,我剛才看過了,除非氣血充沛或是修士,不會被詛咒,凡軀或者病患等,根本逃不掉的。”李清棠認真的說道。
“你怎么知道?”公輸璇問道。
李清棠環抱著雙手,微微抬頭,看向宋觀所在方向,淡淡說道:“自然都看過了,看來這渭水橋,不簡單啊。”
李清棠前來渭南縣,自然是那夜夜讀《野叟曝言》之后,所照見的一角因果,從而前往天刑司查閱卷宗,翻出一樁舊案。
這樁舊案牽扯極深,驚動朝野以及諸妖國,即使當時候位列六卿高位的大人物,輕則衣冠致仕,重則株連九族。
她家族也因此牽連極深,爺爺致仕回鄉,不久之后郁郁而終,她始終堅信,爺爺是清白的,定是被妖人構陷。
“宋鐵面來了,看看他要做什么?”李清棠小聲的說道。
“他要做什么,我不想管,我只想修橋,另外可以的話,救治這些鄉民。”公輸璇看著這些跟隨她忙上忙下的鄉民,心里非常難受。
李清棠心也難受想說點什么,但看宋觀已經走近,便不再多言。
“李清棠,我記得儒家有可解掉詛咒神通,可否先救這些人?”宋觀看著李清棠,當即說道。
“那是八品神通,以我九品修為施法,宋典史,這是要準備害我?”李清棠瞥了他一眼,不再作任何的解釋,而是朝著中詛咒的鄉民走去。
宋觀淡淡一笑,跟了上去,心想道:“口嫌體正。”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
李清棠站在一名鄉民前,以清朗押韻,猶如鹿鳴的聲音,將經文念出,一股浩然氣從她身上泛散,激活經文,銀白色光芒流轉,纏繞鄉民。
銀白色經文觸碰到鄉民身上的黑氣,竟響起金戈鐵馬的聲音,像是兩種力量在相互對峙,最終還是經文力壓一籌,打散黑氣,驅散鄉民體內詛咒。
但看李清棠的額頭上,滲透出一抹汗珠,只是氣機并未不穩,而后約莫一刻鐘,她把所有被詛咒的鄉民以及衙役都救了回來,也消耗了不少氣機,顯然她也不能長時間用此法。
“你這神通,應該沒有八品,以《詩經》演化儒家法,微言大義。”宋觀看著李清棠,略微思考,當即說道:“不過,應該不是典籍中所記載的法門。”
“看看浮尸,能否也一并解決了。”說著,李清棠看向宋觀,毫無表情,并不想解釋,淡淡的說道:“不過,你別想讓我供出任何人。”
“你在跟我講條件?”宋觀認真看著她。
“那些是百姓,我自然要救,死人,我可沒有義務。”李清棠語氣清冷,眼中透露著堅定。
“不用你說,我也已經猜到是那些家伙。”宋觀笑了笑,又說道:“等我進京,就算你不說,也是你說。”
“......”李清棠斜睨的眼神,殺意滿滿,“宋鐵面啊,你不僅冷血無情,還特別無恥。”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公輸璇算是聽出來兩個人的對話,加上此前對于宋觀的行為,忍不住的說道。
宋觀笑笑不說話,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清棠目光掃視,鋪滿岸上的尸體,當即選中念出法家條文聲音以及黑氣最盛的尸體,走上前,注視片刻,當即誦讀經文。
銀白色經文再度泛起,纏繞向那具尸體。
“彼黍離離......”
“刑級噬主......”
蘊含浩然正氣的經文,落在尸體一刻,法家異化經文立即造成反擊,形成劇烈暴動,兩股力量瘋狂對峙。
嘭!
轟然炸裂。
李清棠倒退兩步,額頭滲出豆大汗珠,臉色煞白,呼吸粗重。
宋觀運轉法力,形成法家靈力屏障,護住李清棠,同樣公輸璇也在催動齒輪鎖鏈,流動墨家氣機,隨時抵御突變。
所見那具尸體,竟然開始如陶瓷龜裂,而后碎成粉末,在其胸腔處,竟然有一小節碎裂殘印。
“這是何物?”宋觀撿起殘印,滿是疑惑。
也在此時。
水面汩汩冒著水泡,水鬼啵一聲鉆了出來,那具縫合皮囊,像是巨人觀一樣腫脹,操著一口陰冷又怪異的嗓音,喊道:
“宋大人,水底下有活人。”
其它一同浮出水面的水鬼,一同驚懼。
宋觀立即投射目光過去,看著這群滿是驚懼之色的水鬼,他又驚訝又無語,心中腹誹。
“大哥,你們是鬼啊,還怕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