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鳥懼驚,不敢前行。
吳穗穗以蟲災甕鎮殺蝗蟲群落,將蝗災扼殺于源頭中。
宋觀上前,臉上盡是凝重之色,蝗蟲蟲卵怎么可能會有如此巨大,簡直超乎想象,光是看到鋪滿河底這一幕,已經讓人顫栗了。
他以神魂之力感知這些蟲卵,赫然發現大部分的蟲卵都已經沒有氣機,儼然已經死絕了,這才長舒一口氣。
宋觀手持黥面筆,筆尖光芒綻放,輕觸在就近一枚蟲卵上,律令符印沖破蟲卵,像是蛋殼一樣龜裂,而后汩汩流出鮮血,血腥味中伴著狐騷味。
“狐騷味?”宋觀皺著眉頭,這熟悉的味道,讓他聯想到了許多,而所有的一切皆是由青丘國通緝令而展開。
正在遲疑的時候,眼前的蟲卵徹底裂開,一撮撮狐毛,順著鮮血流出,而后看到有嬰兒的蜷縮在蟲卵的鮮血中,確確的說,應該是狐童,待鮮血徹底褪去之后,可以清晰看到嬰兒身上長毛白色狐毛。
咕嚕!
“這......”宋觀喉嚨發干,咕嚕的咽下口涎水,看著映入眼簾無盡頭的蟲卵,難道這些蟲卵中都有死亡的狐童?想到此處,他都忍不住打起了個冷顫,此等手段,血腥殘忍,觸目驚心。
寓鳥懼驚,也非常通人性,三步并兩步,快速躲在宋觀身后,爪子扒拉著他的補服裙擺,用羽毛遮住眼睛,透出瞇縫間隙,偷偷的看著眼前的場景,并且發出咩咩咩的低吟聲音,充滿了悲慟。
“焚蝗取灰沃田!”
吳穗穗傾力以農家經文催動蟲災甕,對蝗蟲亦有極強的克制作用,僅僅是短短的時間,便將蝗蟲群落剿滅。
“這些蟲卵......難道都有狐嬰在內?”她看著僅剩的蝗群,已經無法對莊稼造成任何的傷害,飛出渭水河底會死掉大半,余會葬身鳥腹中。
而后,她站在宋觀旁邊,秀美微瞇起,看著眼前蜷縮的狐嬰,慘白慘白,又看向前方裸露在河床上的蟲卵,心中頗為不適應,簡直慘絕人寰。
雖說妖族與人族二類,但殘殺數量如此大,又未曾生長完全的狐嬰,此等手段,心狠毒辣,堪比邪魔,殘忍無比。
“應是如此。”宋觀回答,內心鎮定下來,當即說道:“吳田官,這應是陰司案件,與你沒有任何關系,待我讓水鬼、衙役將這些蟲卵搬運走,即可。”
“我也并不想摻和,但是......”吳穗穗目光凌然,臉色凝重,看著前方的蟲卵,不斷被隆起的淤泥層破壞,一具具狐嬰尸體從中裂出,沉聲的說道:“晚了!”
轟隆!
河床震蕩,滿是白色狐毛的手掌從河床下探出,骨節像是古老腐朽的機械,行動遲緩,但沉重,力量感十足。
雙掌掌緩慢的一撐,探出半個身子,人妖混雜的古怪氣息彌漫而開,并且伴有強大的力量,形成水波,將河床震蕩而開,立即變成污泥世界,渾濁一片。
啪啪啪!蟲卵也跟著爆破,刺鼻鮮血充斥,狐嬰在水波沖擊下,也紛紛的爆開,場面血腥又怪異。
宋觀臉色凝重,退出中央的范圍,那是力量波動最強的位置,極度危險,仔細的感應之下,這穿著法家老式服飾,卻長滿白狐毛的怪物,似狐似人,具有非常強橫的力量,絕對不輸于上一次浮尸。
“居然生出靈智,莫不是它的身上還有殘印在納靈?”宋觀心中想著,蠢蠢欲動,殘印關乎父親舊案,豈能不心動?只是,目前來說,以他的力量,根本無法完成擊殺。
上一次的浮尸,頂多算是堪堪入八品的力量,但是他、李清棠以及公輸璇合力之下都只能逃跑,可想而知品階之間的力量差距有多大,若非有白十七助他,怕是也要死于浮尸青銅令箭之下。
而現在這具似狐似人的怪物,現在才是真正的八品實力!
吳穗穗盯著這怪物,特別關注這怪物凹陷的眼眶處,生長著古怪的“復眼”,確確的說,應該是蝗蟲復眼,腦海靈光一現。
她頓了頓,當即說道:“它生長的雙眼,乃是蝗蟲復眼,可作記憶水晶,吞噬作物時同步汲取人族文明記憶,記載于《山海經》中,乃是‘妖蝗’,按照推算,其前身應是大妖級別的妖蝗,但現如今僅剩一對復眼,亦有八品的實力。”
聞言,宋觀略微一驚,沉吟半晌,這才詢問道:“吳田官,莫不是方才的蝗蟲群落也由此妖蝗誕生而出?”
說話至此,宋觀表現的滿臉驚駭,目光看向河岸的方向,當即又說道:“若是不將其斬殺,放任出去,誕生出無數的蝗蟲,將會造成蝗災,對百姓來說,絕對是大災難。”
吳穗穗看了他一眼,順手將寓鳥順到掌間,在經文的作用下縮小,咩的一聲鉆入蟲災甕中,這才說道:“宋觀,斬殺妖蝗,避免造成蝗災,也是我農家職責,不需要你引導我殺妖。”
頓了頓,她又說道:“另外,你的伎倆非常的拙劣,江湖人士的三仙歸洞,比你高明太多了,而且你是我見過最差勁的法家修士。”
“!”
宋觀啞然,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表情,自己的演技真的很拙劣嗎?......旋即,又說道:“吳田官,禾苗秀麗柔和,你為何滿是荊棘?”
吳穗穗狠狠瞪了宋觀一眼,便在無語,而后她伸出手,在虛空虛握,青綠色光芒交織,細看之下,那些都是農家經文,逐漸凝實,成為九節青禾鞭,流動著經文,不斷崩碎蝗蟲。
啪!
她揮動九節青禾鞭,殺向妖蝗,根本沒有任何的遲疑。
宋觀見狀,手持黥面筆也殺了過去。
這女人牙尖嘴利,很不好惹,而且太聰明了,根本不跟你彎彎繞繞,遲疑出手,鬼知道還會用什么詞語挖苦我?
天刑司,不僅要處理刑獄陰司案件,斬妖也是重大職責。
......
渭水橋。
一股清風拂來,伴著淡淡的花香,李清棠的青色倩影,徐徐落下,衣裙翻飛,站在橋頭,美眸看著公輸璇以及吳法守。
她并不是認識吳法守,當即詢問公輸璇,“宋鐵面呢?”
“河里。”公輸璇淡淡的回答。
“你不下去?不擔心渭水橋被破壞?”李清棠好奇詢問。
“水患暫時穩定,暫時不會發生什么事情。”公輸璇平靜的說道。
李清棠微微皺眉,想要繼續問些什么,但最終沒有開口,不能顯得目的性太強,容易引起懷疑。
當下的處境,她絕對不會相信任何人,必須保持絕對警惕性。
下一刻。
轟隆!
遠處的河床震蕩,掀起一股劇烈的波浪。
三人齊目朝著陰脈的位置望去,而后看到沖天血浪,并非渾濁的水浪,頓時心生警惕,化作三道流光朝著陰脈而去。
嘭!
嘭!
兩道身影齊齊,如同炮彈一樣,從河底倒飛而出,狠狠的砸落在柔軟的田埂上,拉出兩條深深的溝壑,秧苗四處飛濺。
“吳穗穗,你瘋了嗎?”宋觀緊鎖眉頭,沉聲的說道:“那妖蝗力量這么強大,你也敢硬撼,你不怕死?”
“關你屁事!”吳穗穗根本不理會宋觀,看著已經破壞的田埂,心中一抽,非常的心痛,當即說道:“破壞田埂的事情,容后再算!”
“瘋子!”宋觀怒罵一聲。
這女人!
簡直太癲狂了,果然每一個偏執的科技狂人都是瘋子,這女人專注于農稷之事,遇上破壞莊稼的妖蝗,簡直瘋了一樣,拼了命的要斬殺妖蝗。
宋觀身上裹著的紗布又滲透出鮮血,這八品妖蝗的實力太強大了,兩個人根本無法對抗。
方才在河底,吳穗穗舍命纏斗許久,若非宋觀警惕,在關鍵的時候出手,這吳穗穗早就被妖蝗兇猛的手掌,狠狠的拍入河床中,跟著渭水一起長眠了。
“什么情況?”公輸璇緊張的詢問道。
她看出此妖的強大,自然要了解情況,以避免對渭水橋造成損傷,特別是父親留下金文,絕對不能被發現,所以率先進入戰場,詢問宋觀情況。
李清棠、吳法守也落下。
李清棠更多是關注宋觀的情況,畢竟最近所獲得卷宗內容,全部都聯系起來,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宋觀父親--宋明堂,心中積郁萬般仇恨,父債子償,自然要宋觀來償還!
吳法守更多則是關注吳穗穗的情況,他和吳穗穗都是州府委派下來的人,賑災事小,人出了任何差池,那他也逃不了任何的責任,斷然不想吳穗穗出事。
宋觀將在渭水河底的情況一一說了出來,自然沒有任何隱瞞,畢竟還有吳穗穗這旁觀者在,隱瞞關鍵的信息,這才是最讓人懷疑的。
“吳監察,你再不出手,吳田官要被這妖蝗殺了。”宋觀看著吳法守,拍了拍胸口,立即起身說道。
“自然。”
吳法守淡淡說了一句,而后朝著渭水中央飛去,法家靈力涌動,手掌一翻,浮現一面鏡子,流動律令條文,灌注靈力,朝著那妖蝗照了過去。
這是法家的“循名鏡”,以“循名責實”的法家思想而鑄造法家法器,可演化各種法術,但持鏡者必須擁有非常強大的力量。
“循名鏡”映出一道光芒照射在妖蝗身上,鏡中幻化出“名實鬼”順著鏡光,落在妖蝗身上,不斷地對著妖蝗撕咬,每咬一口,名實鬼的口中迸射出律文刺穿妖蝗身體,竟然開始石化。
“八品妖蝗,我只能以循名鏡纏住它,無法完成擊殺,你們合力可將其擊殺,不要遲疑,立即動手。”吳法守傾力壓制妖蝗,顯得非常從容。
宋觀微微一驚,陷入短暫的沉思中。
這吳法守的實力也頗為強大,以循名鏡的即可壓制妖蝗,極大的限制它的行動力以及破壞力,顯然已經是準備踏入八品的法家修士了。
啪!啪!啪!
吳穗穗抓到機會,手中的九節青禾鞭甩動,狠狠拍擊在石化的位置,連續猛烈的打擊之下,竟然也有破裂的跡象。
“好機會!”宋觀抓住機會,手持黥面筆殺了過來,筆尖綻放光芒,怒喝一聲,“法不阿貴!”
虛空畫出四字,交織法理,隨著筆尖落下,像是法網,朝著妖蝗壓落而下!
嘣卡!
白狐毛紛飛,石化的部位,在二人的力量沖擊之下,加速崩裂!
“這么多年了,我以為你這性格會改改,還是這么臭屁。”公輸璇出現在吳穗穗身邊,冷眼看著她,冷淡的說道。
吳穗穗嘴角溢血,懶得回應公輸璇,專注于擊殺妖蝗。
公輸璇自覺沒趣,手中飛出齒輪鎖鏈,纏向妖蝗,原本行動就非常遲緩,石化之后,行動有種呆滯的感覺,立即被齒輪鎖鏈鎖住雙手。
“鎖!”
隨著她的低語,齒輪鎖鏈在墨家靈力灌注之下,形成銅鎖,合力絞動,竟然開始崩斷石化部分軀體,這種力量也非常恐怖。
“鎮!”
一卷鎮妖畫卷飛出,水墨在虛空中蕩漾而開,隨著李清棠纖細的手指操控,朝著妖蝗的頭顱鎮壓而下。
隨著而來是各種經文涌起,具有非常霸道力量,鎮殺妖邪!
咔咔咔!
妖蝗的軀體在不斷崩碎,逐漸在解體,而顯得更加狂躁,瘋狂在咆哮,不斷吶喊中,聲音非常的嘹亮,震耳欲聾。
“為什么!”
“為什么要殘殺我族!”
“我們不想成為天罰的載體!人蝗同罪,不過是掩飾!”
而后,聲音又發生了變化,非常的稚嫩,像是未發育完全的孩童聲音。
“我不想死!”
“我不想成為他們血契容器,這一切都是陰謀!”
“我.....我......不想死!”
繼而,聲音再度發生變化,顯得更加狂躁,但是非常峻冷,死寂一般的冷。
“代償,哈哈哈哈......”
“可笑的代償!”
“用我們的命,為你們延......”
轟隆!
妖蝗瘋狂咆哮著,非常的暴躁,僅剩的身軀在不斷瓦解,而后只剩下頭顱,將所有力量匯聚在頭顱上,像是千鈞鉛球,朝著上方飛出,霸烈的力量撞碎鎮妖畫卷,朝著李清棠迅猛沖擊而去。
噗!李清棠鎮妖畫卷被破掉,身心遭遇劇烈震蕩,一口鮮血噴出,臉色蒼白,遲疑幾息,眼看妖蝗頭顱已經撞擊而來。
“小心!”
危機時刻,宋觀低喝一聲,手持黥面筆沖了過來,律令符印匯聚而出,形成一道道鎮妖符,足足有九道,浮現在李清棠胸前。
他的身軀也非常霸道將李清棠撞開。
咔咔咔!
他的九道鎮妖符不斷被撞碎,體內的涌動的靈力紊亂。
而后,妖蝗頭顱形成一股霸烈的沖擊力,將他獬豸補服掀的翻飛,臉上、身上也是傳來刺痛感,眼中映出的妖蝗頭顱越發凝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