廨舍內。
宋觀第一次在這世界中,遭遇此等屈辱之事,心中頗有不忿,情緒化只會影響自己的思維,從而對事件整體誤判。
他并未多言,而是先回廨舍,以法家經文洗禮靈魂,讓自己心緒平靜下來,在思考后面的事情。
他手中黥面筆,筆尖泛著靈力,在手札中寫下《法經·盜篇》的內容,將手札撕下,指尖泛著火焰,將經文焚起。
經文以法理構筑,不斷映在虛空,如同有法家先哲在誦唱經文,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虛化。
宋觀凝神靜氣,情緒逐漸變得平和起來,須臾之后,這才起身推開西窗,卻聽到一聲陰鴉的慘叫聲。
“啊.....救命......殺人啦!殺人啦!”
宋觀低頭,看見小木鳶從西窗窗沿滾落,與地面親密接觸,嘴角不由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舒暢些許。
“律令暴徒!你不講武德,趁我睡覺的時候襲擊我!”小木鳶站在青磚上,小翅膀非常靈動,一邊叉著腰,一邊指著宋觀破口大罵,頗為戲劇性一幕。
倒是讓宋觀愉悅不少。
他自然知道小木鳶站在窗沿邊上休憩,所以故意整它,誰叫這小家伙非常聒噪,一天嘰嘰喳喳罵個不停,而且罵的還非常的臟。
啪!
宋觀關上窗戶,任由小木鳶在底下瘋狂輸出,并且傳來各種敲打窗戶聲音,他都無動于衷。
“嘖嘖,這小東西,報復心真強啊。”宋觀看到窗外的鳥影,嘴角噙著笑容,淡然的說道。
宋觀從廨舍走出來,準備去廂房找李清棠,卻看到她正在老槐樹下等他。
“你又玩鳥了?”
宋觀皺眉。
這話怎么聽著味道不太對?
當然,他知道李清棠的話就是字面意思。
“這小家伙,遲早被你玩瘋。”李清棠看了一眼正在盤旋小木鳶,就算是在高空上,也在瘋狂的罵宋觀。
“這小東西,隨時能問候你祖宗十八代的主兒,誰瘋,它都不會瘋。”宋觀笑了笑,“找我什么事情?”
“自然是稚童的事情。”
廂房。
宋觀看著依舊在熟睡的稚童,詢問道:“有新的發現?”
李清棠嗯了一聲,微微點頭說道:“我仔細查看稚童的情況,那名法家修士并非查探她的身體情況,而是查探神魂,為了安撫稚童僅有的神魂,我在其神魂上施展安魂術,但是經文被破壞了。”
“查探神魂?”
宋觀陷入思考,旋即說道:“那名法家修士查探稚童神魂,究竟是為了什么?提審的時候,遭遇法家天譴,意在滅口,而這一次并不滅口,難道稚童記憶中有某些東西?但是......怎么推算邏輯不對......”
“難道不是同一人?所行的目的,并不一致,而且我們并沒有與之正面照見,極難確定是否為同一人。”李清棠也跟著宋觀思緒而動,思忖半晌,當即說道。
“你說的也有道理,但如此推算的話,涉及這場陰司案件,越發撲朔迷離。”宋觀瞥了她一眼,微鎖眉宇,旋即搖了搖頭,當下沒有任何的頭緒,神色沉重的說道。
他手頭上雖有許多關于父親的線索,但無法聯系在一起,心中尤為迫切,但無濟于事,唯有看看能不能查出某些關鍵的信息。
渭水橋、陰脈、浮尸等等看似毫無聯系,卻感覺又存在極大的關系。
“李姑娘,你們儒家秘法,可否修補神魂?”宋觀好奇的詢問,想了想,旋即又補充道:“據我了解,瀆神時代,儒學未興,但禮樂已成,蓋出司徒之官,亦有從巫祝之職,此法應有。”
李清棠淡然點頭,旋即說道:“有,只是你想要做什么?修補神魂,稍有不慎......”說著,她臉上露出驚訝之色,目光看向稚童,而后擰著眉頭,又繼續說道:“你想修補稚童神魂?!”
宋觀不可置否的點頭。
“不行,此法太過于兇險,稚童神魂過于孱弱,根本無法修補,稍有不慎,將會讓魂光破碎,將會萬劫不復。”李清棠猛地搖頭,當即拒絕道。
“李姑娘,還在自責此前在法家祖廟附近所照見的一幕幕場景?”宋觀看出李清棠心中的憂慮,詢問道。
李清棠抿嘴,微微點頭,但是不予解釋此問題。
宋觀充滿歉意的說道:“是我有些心急了,稚童是本案的關鍵,我也想了解她身上究竟藏著什么秘密......她口中所念策文,是《渭水治蝗策》具體條文,怕是對此案有著重大的意義,否則也不會遭遇暗殺......”說著,宋觀長嘆一口氣,起身抱拳,又繼續說道:“李姑娘,費心了,我身上還有傷未愈,我先走了。”
李清棠嘴角微動,目送宋觀離開廂房,而后目光落在稚童身上,右手在案幾上敲擊,三指骨節呈現透明化,顯得異常詭異。
她沉思片刻,沉聲說道:“《渭水治蝗策》......以火劃界......聲律鎮殺......人蝗同罪......難道這些都是《渭水治蝗策》的策文?”
她說著,手中浮現那卷《野叟曝言》,翻開燒焦的書頁,在魔改回目“狐宮血宴”之后,又新增回目,赫然寫著“渭水之盟”,翻開此回目內容。
“法家與狐族簽訂【渭水之盟】......法家承諾將“蝗災”定為“天罰”以協助狐族完成大一統,代價需獻祭三千名法家嫡系弟子......”
看著此回目所浮現而出的內容。
李清棠又再一次陷入駭然之中。
渭水之中所出現的浮尸以及陰脈之中所聚集的律鬼,莫不是所獻祭的法家嫡系弟子?!
她臉色蒼白,握著《野叟曝言》的手在猛然顫抖,心中更是聯想到曾經調查爺爺前往青丘國的事情。
爺爺曾經在“涂山驛站”停留三日,登記簿顯示,當時有六名社稷學宮--法家戒律堂修士隨行,但在她調查任何涉及此事相關人和事,并無任何線索。
“定是法家從中搗鬼!而我所掌握的所有內容,皆與宋明堂存在莫大的關系,換而言之,宋明堂是間接促進爺爺削官歸鄉,郁郁而終的人。”
“若非爺爺遭遇驚變削官歸鄉,我族也不會被政敵清算,爹、娘、大哥、二哥以及小妹等等族人,也不會慘死!”
李清棠想到此處。
她擰緊眉宇,咬緊牙關,心中泛起一股熾烈怒火,猛地攥緊顫抖的拳頭,壓制心中徐徐綻放的殺氣,卻怎么也壓制不住滿腔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