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橋。
宋觀趁著天未亮時,前來渭水橋,也是為了秘密調查父親的舊案。
剛到渭水橋時。
看到公輸璇正在殘樁上坐著望著星夜。
宋觀淡然走近,在此見她,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雖然他并不了解,公輸璇為何執著于渭水橋。
但是細想一下,這座渭水橋歷史悠久,影響深遠,墨家一派擅長城防工事、水利工程、軍械研發等事情,也情有可原了。
想到渭水橋,宋觀倒是想起史書中所記載關于渭水的事件。
先哲時代商君推行變法,頒布《墾草令》等法令初期,意在通過嚴刑峻法重塑國家秩序,卻遭遇巨大阻力。
他意識到“徙木立信”之舉,難以震懾皇族貴胄,此時此刻,兩大豪族因爭奪耕地發生爭斗。
商君借此機會以“違抗新法”為由,將參與者全部逮捕,而后將參與爭斗近七百余人全部押送至渭水畔集體斬首,史稱“渭水大刑”。
據史料記載,行刑后“渭水盡赤”,場面慘烈,此事更是打破“法不責眾”“刑不上大夫”的舊觀念,亦才有后世韓非的“法不阿貴,繩不撓曲”等法家思想傳續,影響深重。
公輸璇側過臉,看了宋觀一眼,而后又扭頭望著星夜,淡淡的出聲說道:“宋典史,這是不舍得休息嗎?”
“公輸姑娘,你的話,跟你木鳶一樣,難以測度又非常扎人啊?!彼斡^面無表情,又補了一句,“還非常刺冷?!?
“我們墨家學派,與冰冷機械為伍,自然心冷?!惫旇c著頭,像是在數星星,根本不理會宋觀,又繼續說道:“何況還是屢次想要破壞渭水橋的人,你不值得熱情對待?!?
宋觀踏上渭水橋。
卻見公輸璇投來警惕目光,同樣她身上齒輪鎖鏈從懷中騰起,時而如靈蛇,時而如齒鎖,似乎只要他動一絲破壞渭水橋的歪念頭,她將會發難,可顧不得宋觀是何身份。
宋觀擺了擺手,微踮腳尖,落在殘樁上,瞥了一眼右邊公輸璇,解釋道:“我對破壞渭水橋,沒有任何興趣,若非追妖至此,何故破壞渭水橋?”
公輸璇輕哼一聲,緘默不語,只是身上齒輪鎖鏈已然收回,依舊抬頭望著星夜,她對于數星星更加感興趣。
宋觀也懶得理會她,目光掃射渭水以及所見一切,最終把目光放在渭水中央處,也就是法家尸體飛出的位置,凝思許久。
若非公輸璇在此,他真想再入水底探個究竟,殘印所映照出父親一角畫面,始終縈繞在他心頭,心有迫切,但此時更需要沉思,穩住心神。
“城隍廟修繕的事情延后,修繕渭水橋更加重要?!惫旇曇麸h飄的傳來。
“天工署的安排,我可管不了,我只查陰司案件?!彼斡^同樣淡淡的說道。
旋即,他掌間微動,借著力量,起身落在渭水水面上,法家靈力匯聚于雙目上,律令符印映現,催動罪目鑒,試圖洞察渭水河上所發生的事情,卻只有今日所發生之事,此外再也沒有任何場景。
這倒是讓他心中一沉,莫不是九品法力不及,無法堪破渭水河上所發生之事?亦或是時間太長,無法回溯過去因果?
宋觀腦海閃過各種念頭。
也在此時。
一道倩影落在渭水橋上,身材修長纖細,青裳飄然,容顏清麗,雙眸如星辰,氣質若海棠,淡雅溫和動人,在皎潔的月光下,宛如綽約仙子。
“好熱鬧啊,想必倆位當年在社稷學宮也是天之驕子,不僅才智雙絕,更加喜歡在星夜勤學苦讀啊,我相信,星光不負趕路人?!崩钋逄牡灰恍?,唇紅齒白的說道。
宋觀掃了一眼李清棠,又看了一眼公輸璇,最終目光看向遠方的天際,魚肚白已經泛起,晨露雖冷,可冷不過二女伶牙俐齒,當即也斷了查案念頭。
他一躍上渭水橋,淡淡道:“卯時三刻,我該去吃早飯了,還是衙前攤販處的腦花好吃,鮮嫩,美味。”
臨走時,意味深長的看了兩女一眼。
他身影消失許久,二女的殺意鋪滿渭水水面。
“他是不是在譏諷我們心思過重?雜念過多?”李清棠難以保持風度,陽光下的臉頰,像是有晨霧蒸騰。
“是?!惫旇豢芍梅竦幕卮穑安贿^,我要修橋,對宋鐵面的風言風語,沒有任何的興趣?!?
她雖然生氣,更多心思是在渭水橋上。
她將金文拓印之后,利用墨家技藝,將所有映現光芒的痕跡掩蓋,方才一直擔心被發現,看到宋觀離開之后,這才放心。
“我去找他算賬?!崩钋逄臍夂咚π?,追上宋觀的腳步。
......
縣衙前。
宋觀坐在豆花攤前,喊道:“老周,要一份豆花,三錢鹵汁,七粒蔥花。”
想了想,宋觀自覺不對,這是原主的吃法,可是他并不喜歡咸豆花啊,旋即準備開口換成甜豆花。
這時候,李清棠落座在對面,美目如刀,狠狠刮了他一眼,當即說道:“我也要一份豆花,五分糖。”
“......”
宋觀微怔,有些心塞,李清棠這女人,一點都不美!
須臾,卻未見豆花上來,宋觀看了一眼攤前的位置,并未看到老周的身影,而是看到了他小孫女正在手忙腳亂的忙著,鼓搗半天,并未弄好一份豆花。
宋觀好奇上前,詢問道:“小豆包,你爺爺吶?”
小豆包約莫九歲,長相并不是很可愛,反而有些營養不良的泛黃膚色,顯得有些老氣,但是眼神非常有神且堅毅,完全一副窮苦人家的孩子樣貌。
她看到宋觀,臉上有些不好意思,眼神有些怯懦,心虛小聲的說道:“宋大人,那個,那個,爺爺早上起來跟發了瘋似的,沒有任何征兆就要和村里人打架,娘和奶奶正在家勸阻,只有我出攤。”
嗯?.......宋觀臉上寫滿疑惑,當即說道:“府衙的人去了沒有?”
“去了,剛才買了豆花就趕過去了,但是現在什么情況,我不知道,這豆花我賣完才能回去,吶,宋大人,你的豆花。”小豆包邊干活邊解釋道。
宋觀點了點頭,想了想有些不對勁。
老周的為人,他非常清楚。
平常都是和和氣氣的小老頭,見誰都是一副慈祥的面容,根本不可能隨便跟人起沖突,沒有任何征兆的跟村里人打架,實在太突兀了。
“快點,動作快點,九井、白屋這些村都在械斗,我們及時阻止,以免造成傷亡。”王捕頭帶著衙役著急忙慌的跑出縣衙。
“王捕頭,這是什么情況?”宋觀難受的吃完豆花,攔住王捕頭詢問道。
王捕頭將一大早渭水橋附近村莊的鄉民械斗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宋觀,當即抱拳表示要趕緊趕到現場,宋觀也沒攔,點點頭,看著他們離開。
宋觀想了想,還是得去老周家看看,周家莊也靠近渭水橋附近。
而后他從懷里掏出兩塊銅板,看了一眼李清棠,將一塊銅板放在桌子上,對著小豆包喊道:“小豆包,錢放桌上了。”
“好,宋大人。”
宋觀當即起身前往周家莊。
李清棠還沉浸在方才宋觀掏豆花錢的動作上,久久無法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