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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張家村 一

埋了嬰兒尸體,二人在張家大宅內(nèi)過了一夜。

不知是受到陰氣的影響,還是昨日體力消耗過了頭,早晨起來時,侯煉和胡松都感到一陣疲憊。

他們又繞到有巖洞的那面山壁前,朝洞內(nèi)喚了幾聲。

卻只喚出來五只小貓。

那只通了靈性的黑貓,自昨晚竄上巖壁離開后,直到現(xiàn)在,依然沒有回來。

二人無奈,又返回張家大宅內(nèi)搜索一番,但除了那本藍本,再無任何收獲。

于是決定先離開此地,去尋找寫那日錄之人。

通過日錄的描述,他們基本可以斷定,這張家大宅內(nèi),至少有三人沒有遇害——

寫日錄的女人、她的丈夫、她的孩子。

但如今最大的問題是,日錄中只說了回村過年,卻并未提到是哪個村子。

好在“知會林管事”五個字讓侯煉斷定,這女人在張家地位不低。

八成便如胡松所言,乃是張家家主的夫人,再不濟也是二房三房。

“沿路打聽一下,看附近有沒有叫‘張家村’的村子?!?

想到這,二人沒有多做停留,收拾好東西,很快離開了張家大宅。

卻又被宅門外的場景給攔住了腳步——

就見宅門外,約莫三步之處,畫著一道猩紅的血線。

血線的左側(cè),寫著一個鮮紅的“死”字,而右側(cè),則是一個“生”字。

而在血線的前方,黑貓直挺挺躺在那,血早已被放干。

五只小貓聞見血味,從山崖上躍下,跑到黑貓尸體旁,凄慘地哀嚎著。

左死右生。

看著猩紅血腥的字跡,二人很快明白過來。

從這條土路走回官道,往右走,便是返回鄖陽縣城;往左走,則是繼續(xù)進行委托。

殺黑貓寫血字之人的意思是,想活命,回頭是岸;繼續(xù)查案,死路一條。

侯煉沉默半晌,提起黑貓尸體,在巖洞旁挖了個土坑埋了。

待他走回宅門前時,胡松還靜靜地站在那里。

二人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一前一后走出土路,朝遠離鄖陽縣城的方向走去了。

他二人都沒有回城的理由。

如今邪祟還未找到,而一月內(nèi),若沒有擊殺邪祟祭器,侯煉便會遭到反噬,很有可能直接丟掉性命。

再者,有雷錘火釘在手,侯煉對邪祟也并無多深的懼意。

與其躲避,他更希望快些找到邪祟,當(dāng)面和它過過招,試試?yán)族N火釘?shù)耐Α?

至于胡松,乃是一介武癡,對那作為賭注的神功渴望至極,沒從侯煉口中得到通過考核的方法前,是一定不會輕易離去的。

日頭已升至高空,陽光灑在官道上,照亮了不少從遠地拖家?guī)Э诨爻堑陌傩盏臍w家路。

交通不發(fā)達的年代,返鄉(xiāng)過年,來回一兩月是常態(tài)。

二人沿路走沿路打聽,可所有人聽見“這附近有沒有張家村”時,都困惑地?fù)u了搖頭。

又不知在官道上七彎八拐了多長時間,二人感到一陣口渴,早上起床便有的疲憊感也重了不少。

終于走到日上三竿。

離得鄖陽縣城越來越遠,官道上除了他們,幾乎看不見人了。

二人已無力尋那張家村,此刻繼續(xù)強撐著朝前走,也只是想尋個落腳之處,喝口清水,吃些干糧。

可剛出張家大宅時,由于離鄖陽縣城近,沿路還有不少茶攤,而到了這里,路兩旁連個村落也瞧不見了。

連找個人問問也辦不到。

往回走吧,最近的茶攤也有上十里路;往前走吧,心中卻又沒底。

猶豫再三,二人還是決定原路返回。

可剛轉(zhuǎn)過身,身后忽地傳來硬物敲擊地面的“嗒嗒”聲。

二人連忙回身去看,就見不遠處,一個披頭散發(fā)的老漢,正拄著一根比他還高出一截的拐杖,一步步朝這邊走來。

他緊緊抱著拐杖,雙肩幾乎抬到齊耳高,搖晃著身形,幾乎就要倒下,這才邁出一步。

走得近了,聞到一股酸臭味,方才知道此人是個叫花子。

二人立時眼前一亮。

在任何年代,若想打聽問路,找叫花子一定錯不了。

他們四處流浪,吃百家飯,早就成了一張張活地圖,對周遭環(huán)境了如指掌。

就聽胡松大聲喊道:“老叫花,這附近可有歇腳喝茶的地兒嗎?”

聞言,老叫花也不抬頭,拄著木棍,從他們身側(cè)顫巍巍走過。

一邊走一邊尖聲唱道:

“屋無片瓦草作床,嫁入豪家夢黃粱。”

“吾兒慘死枯井中,不敢含淚把冤藏——!”

一路走來,胡松又渴又餓,本就憋了一肚子氣,又見這老叫花竟敢無視他,便想一把拽住他好好教訓(xùn)一番。

但聽得對方唱起了歌,又下意識住了手。

一曲作罷。

就聽侯煉道:“老先生,這是一貫銅錢,您收著?!?

胡松扭頭看去。

發(fā)現(xiàn)侯煉不知何時,已從背在背上的布包里取出來了一貫銅錢,走到那老叫花身邊,畢恭畢敬遞了上去。

那老叫花目光依然平視前方,緊緊抱著木棍,不動聲色地朝侯煉伸出了一根手指。

侯煉會意,將銅錢掛了上去。

老叫花勾住銅錢,收回手指,銅錢便滑入他的胸口布袋消失不見。

繼續(xù)朝前走去。

又唱了起來:

“頂無片瓦草當(dāng)床,嫁入豪家夢黃粱?!?

“吾兒慘死枯井中,不敢含淚把冤藏——!”

胡松都看得呆了。

正欲問侯煉為何要給錢。

走在前面的老叫花卻忽地不唱了。

他咳嗽兩聲,沙啞著嗓子道:“往前走三里地,拐一個彎兒,順著土坡下面的路一直走,有個張家村。”

又道:“小娃娃良善,是好命人!”

待話音落下,他掏出銅錢串搖了搖,聽著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曧?,慢慢消失在了二人的視線范圍內(nèi)。

“老先生慢走?!?

侯煉朝著老叫花消失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轉(zhuǎn)過身,對滿臉驚詫的胡松道:“胡兄,走吧?!?

說罷,嘆了口氣,想起那老叫花蒼老的模樣,那雙有些泛黃卻異常清澈的眼珠。

又想起這些年自己與妹妹的經(jīng)歷。

鼻尖忽地一酸。

捂了捂裝著雷錘火釘?shù)牟及?

邁開步伐,朝那老叫花所指的方向走去了。

胡松在原地愣了半晌,反應(yīng)過來,張了張嘴,喃喃道:“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又看了一眼老叫花離去的方向,奇道:“那老叫花子拄的拐,頭上竟雕著一顆龍首,這倒奇了!”

便也快步跟上侯煉去了。

他們走后不久,一股邪風(fēng)猛地從遠處刮來,在三人短暫交流之處停留片刻,迅速追了上去。

只留下龍卷般飛揚的塵土,久久未散。

不久,有行人經(jīng)過此地,在漫天黃沙之中瞧見了一張人皮,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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