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肺在燃燒。

抑制劑注入后，他的呼吸變得順暢，但代價是視野邊緣不斷閃現陌生的記憶碎片——某個白色實驗室的片段，手術臺上躺著的人影，胸口烙著和他體內相同的編號：DL-3079。

他跌跌撞撞地穿過貧民窟的暗巷，避開巡邏無人機的探照光束。瑪琳達的信息包仍在刺痛他的神經，像一根燒紅的鐵絲在腦溝回里攪動。她最后留下的坐標指向廢棄地鐵隧道的深處，那里曾是第三次企業戰爭時的地下避難所，如今成了銹教徒的據點。

隧道入口的鋼架銹蝕成了棕紅色，像暴露在外的陳舊血管。苔蘚的幽綠熒光在隧道內壁脈動，照亮漂浮的塵埃。墻壁上，銹教徒用電解疤痕槍刻下的反記憶標語在黑暗中幽幽發亮：

“記憶即枷鎖，銹蝕即自由。“?“泰坦的謊言溶解于酸。“?“你的身體不是你的。“

這些文字像是被某種腐蝕性液體燒進金屬的，邊緣泛著病態的熒光綠，像是感染了某種生物銹菌。林晚的手指擦過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皮膚立刻傳來灼燒感——這些標語里混入了記憶干擾劑，觸碰者會短暫看到泰坦試圖掩蓋的歷史碎片。

走到第三個岔路口時，肺部突然傳來尖銳的刺痛。林晚跪倒在地，咳出的血團在地面蠕動起來，表面浮現出完整的DL-3079條形碼。

“你終于來了。“

砂紙摩擦般的聲音從隧道深處傳來。佝僂的老人拄著鈦合金拐杖走近，拐杖末端閃爍著與血塊相同的微光。“我等你三晚了，3079。“

“認錯人了。“林晚拔出陶瓷匕首，“我是DL-4429。“

老人砂笑著掀開兜帽，露出半張被義體改造的臉。他的左眼是軍用掃描儀，右眼卻是與林晚相同的灰藍色。“記憶會撒謊，但基因不會。“他將數據釘刺入林晚手腕，“你體內流動的是第七代原型機的生物納米單元。“

隧道突然劇烈震動，苔蘚光亮暴增。老人猛地把林晚推到墻邊，拐杖敲擊地面。墻壁裂開露出升降平臺：“他們找到這里了，快走！“

三個黑色裝甲單元從天而降，頭盔掃描光束交叉切割著黑暗。“記憶污染源DL-3079，確認識別碼。“機械合成聲回蕩著，“執行深度清除程序。“

清潔隊舉起神經熔槍，槍口凝聚出藍白色的等離子弧光。這種武器發射的不是子彈，而是泰坦格式化微波——被擊中的目標不會留下物理傷痕，但所有神經記憶都會被燒成空白。槍管冷卻時，表面會凝結出細小的記憶結晶，像霜花一樣美麗而致命。

林晚躍入升降平臺的瞬間，看見老人被一道熔光擊中。干癟的嘴唇蠕動著，口型分明在說：“記住，你咳出的不是血……“

升降平臺墜入地下湖的巨響淹沒了后半句話。

冰冷的水流淹沒林晚時，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肺部自動將污水轉化為氧氣——這絕非租賃者該有的功能。數據釘在水下激活，全息投影照亮了湖底。

無數升降平臺沉在湖底，每個里面都蜷縮著一具與他面容相似的尸體。

這些克隆體的胸口全都有被切除條形碼的痕跡，有些尸體的頭顱被粗暴地撬開，取而代之的是數據游牧民的頭顱服務器——天靈蓋上鑲嵌著生物芯片插槽，后頸延伸出粗大的光纖“神經“。這些服務器仍在運作，眼窩里流動著微弱的綠光，像溺死的螢火蟲。

最遠處那具“尸體“突然睜眼，灰藍與黑褐的異色瞳孔在幽暗中與林晚對視。

投影同時顯示出一段手術記錄：白大褂男人站在手術臺旁，而臺上少年胸口的條形碼清晰可見——DL-3079。當鏡頭轉向醫生面孔時，林晚的血液幾乎凝固。

那張臉和他一模一樣。

水面突然被藍白色的熔光刺破，清潔隊的神經熔槍正在掃描湖底。林晚拼命向下游去，抓住一具克隆體的手臂——那具尸體的手指突然收緊，將某個金屬物體塞進他掌心。

那是一枚銹教徒的電解疤痕槍，槍身上刻著最后一條標語：

“我們都在等你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