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誰將寸草報春暉(3)
- 家父王安石
- 九品上卿
- 2125字
- 2025-05-28 00:00:00
趙頊快步走進(jìn)大殿,看見殿中的樣子,臉色更難看了一些,又見王方猙獰恐懼的神情,曹氏滿臉的心虛后怕,方才殿中發(fā)生了什么,他大概也都知道了。
他看著曹氏,眼中泛著絲絲殺氣。
事到如今,你還有什么好說的嗎?
曹氏用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皇帝,王方真的瘋了,不能再把他留在宮里了,把他趕出去吧。”
趙頊神情有些微妙。
“剛才他是不是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
曹氏嘆了口氣,無奈道。
“瘋子的話到底不能當(dāng)真,哀家也就不跟她計較了,只是皇帝身邊,不能再留一個瘋子在身邊了。”
“他是不是瘋子,朕心里清楚。”
曹氏神色一僵,看著趙頊?zhǔn)掷渚纳袂椤?
只見趙頊抬了抬手,石得一立刻出去,接著帶著兩個太監(jiān)一塊進(jìn)來。
一個手里抱著一只木盒子,另一個則被五花大綁地捆了起來。
曹氏神情大變,厲聲道。
“皇帝,任守忠是哀家唯一一個信得過的近侍,你把他給捆成這樣子,眼里還有哀家這個太皇太后嗎?!”
趙頊面無表情。
“朕心里從來都把太皇太后當(dāng)成一國之母,無奈太皇太后,從來未把朕當(dāng)成一國之君。”
曹氏臉色刷的一聲蒼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趙頊,從嘴里輕輕吐出來一句。
“你說什么?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趙頊微微一笑。
“太皇太后何等計謀高深,如何到現(xiàn)在還不明白。宋用臣。”
“奴婢在。”
“打開盒子。”
“是。”
宋用臣將盒子打開,高舉在曹太后面前。
里面赫然一堆白骨。
曹氏嚇得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呼吸急促地說道。
“你、你把這東西給哀家看干什么?!”
“這是個什么東西,太皇太后不知道嗎?”
趙頊眼睛通紅。
曹氏害死的,可是他的親父!
母親不喜歡他,弟弟不喜歡他,祖母不喜歡他。
他只有一個父親了……
趙頊真想問問她,到底是什么樣的深仇大恨,讓你下這樣的死手!
“哀哀父母,生我劬勞……便是養(yǎng)母,也該有些母子情分在……”
趙頊顫抖著嘴角,聲嘶力竭吼道。
“你用這樣卑劣的手段害死先帝,害死我父親……還有臉面在這個位置上坐著……他可是大宋的天子,是你的兒子!你就不怕將來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曹氏此刻,竟從容了許多,眼神中寫滿了輕蔑。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她斜眼看著一邊的王方。
“恐怕多半是他的功勞吧。”
王方此刻也沒必要裝下去了,恢復(fù)正常,站起來對她拱手笑道。
“豈敢豈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太皇太后陰謀敗露,也只能說是活該啊。”
曹氏冷冷一笑,眼底泛起點點淚光。
“當(dāng)年,先帝要從宗室中選擇子侄,過繼為嗣。群臣向先帝推薦濮王趙允讓之子趙宗實,也就是你的父親。說他敦厚持重,堪為人君之選。無奈先帝不滿意,是我對先帝說,宗實為真宗血脈,品性敦厚,且正值青年,你做不成的事情,或許將來可以交給他來做。
先帝大概是聽進(jìn)去了我的話,再加上年紀(jì)大了,生育子嗣無望,最終將你父親過繼為嗣。不久之后,先帝駕崩,他便登基為帝。
你說我不像個母親,我問你,你父親是否像個兒子?先帝尸骨未寒,他就大鬧靈堂,還說出不做皇帝的話來,這到底是真的不想做皇帝,還是故意要先帝魂魄不寧?!
登基之后,國家百廢待興,他卻一心要認(rèn)自己生父為皇考……他眼中可曾半分有先帝,半分有哀家這個太后?!
若是沒有先帝,沒有哀家,皇帝這個位置,豈能容他來坐!他卻背信棄義,過河拆橋,我心中怎能不恨!”
曹氏表情逐漸猙獰。
趙頊滿臉冷漠。
“若是太皇太后肯早早撤簾歸政,便不會有當(dāng)年的事了。”
“是啊。”
曹氏譏諷道。
“早早把大權(quán)給了你們家,怕是宗廟里早就沒有仁宗爺?shù)奈恢昧恕!?
“無論如何,用魘鎮(zhèn)謀害君王,就是大逆不道!”
趙頊眼中,沒有半點動容。
畢竟個人有個人的立場,曹氏看到的,是如果沒有她和仁宗,英宗根本就做不成皇帝。
而在趙頊眼里,父親兩廢兩立,二十年都是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中度過,全賴仁宗所賜。沒兒子就把人家當(dāng)兒子,有了兒子就把人家踹到一邊,把人家當(dāng)成玩意兒一般,還有什么臉說恩情。
所以,都不是什么好東西,誰也別覺著委屈了。
成王敗寇,愿賭服輸。輸了,便只能承認(rèn)自己技不如人。
曹氏擦去眼淚,斜睨趙頊,幽幽道。
“你比你父親要厲害,廢黜宰相,囚禁兄弟。心機手段,你父親遠(yuǎn)不如你……說吧,你要怎么發(fā)落我,是毒酒,還是賜死。”
“太皇太后剛說了朕心機沉重,難道朕會傻到背負(fù)不孝的罵名嗎?朕不光不會殺您,千秋萬代,您將永遠(yuǎn)都是大宋朝的太皇太后。不過么……”
趙頊陰鷙一笑。
“太皇太后若是再住在宮里,恐怕不光你我不舒坦,先帝也會魂魄不安。
杭州是個好去處,太皇太后年歲也高了,不如就去那里養(yǎng)老吧,朝廷的事,也不好再讓您老煩心了。”
曹氏眼中滿是怨毒,咬牙切齒道。
“你是要哀家死在路上啊!”
“話怎么能這么說呢。”
趙頊神情愈發(fā)陰鷙。
“太皇太后,愿賭服輸啊。行李已經(jīng)打點好了,明日天亮,太皇太后就可以啟程了。哦對。”
趙頊看向被捆起來的任守忠。
“這個奴婢意圖不軌,要讓太皇太后背負(fù)罵名,好在宋用臣不曾屈服,并通報于朕。這種刁奴,即刻賜死吧。”
“官家饒命!官家饒命啊!”
任守忠趴在地上磕頭,趙頊厭煩地讓兩個太監(jiān)把他拖下去,亂棍打死。
“大娘娘!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王方心想,老妖婆自身都難保了,還救人呢。
趙頊終于仰起頭,用鼻孔看了坐在金絲楠木椅上,那位窘迫而蒼老的太后最后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王方,跟朕走。”
“哎。”
王方跟在趙頊后面,踏出門檻時,同樣回頭看了老太后一眼。
臉上傷疤尚且沒有痊愈,王方眼含熱淚,朝著太后吐了吐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