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停靠岸邊，王方和神宗跳下船，急急忙忙追上去，那兩個人早沒影了。

“哪個侍衛和宮女在這兒私會呢。”

王方揉著鼻子，往前張望著。

“不。”

神宗神情凝重，臉上蒙蓋一層陰云，十分的難看。

“你見過滿頭珠翠的宮女嗎？”

“啊？”

王方對神宗表示同情。

大哥，你頭頂好像綠綠的。

看出王方在想什么，神宗一拳錘在他胸口。

“想什么呢。”

王方百思不得其解。

“官家，那兩個人到底是誰啊，微臣真是不知道。”

“你不用知道。”

神宗臉色愈發凄厲，轉身上了船。

王方無奈得搖了搖頭，跟著上去。

船緩緩駛向對岸，神宗一直抬頭看著月亮，一句話也沒說。

——

次日，王方給高太后送去了油滋滋金燦燦的炸雞。

高太后不置可否。

第二天，他在絳紅居用磚頭壘了個烤爐，給高太后送去了披薩。

高太后依舊不置可否。

這把王方的勝負欲給激發起來了。

自打他掄起大勺那一天起，就沒有不愛吃他做的飯菜的。

這么難伺候的，還是頭一個！

現在已經不涉及任何其他目的了，單純是一個廚師的自尊心收到了傷害。

之后，王方又送去了烤乳豬，烤全羊，佛跳墻，北京烤鴨，涮羊肉等等，能想到的在宋朝還沒有問世的美食，他全都做了。

高太后永遠都是不置可否，吃上幾口就不吃了，打包送回絳紅居。

這下王方是真沒招了。

這個難伺候的女人，信不信給你燉一鍋豆角過去？！

可他計劃連一半都還沒完成呢。

攻略不下這個太后，下一步就無法進行。

那他啥時候才能出宮？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不行！

不能就這么算了。

王方重新燃起斗志。他有一個優點，就是愈挫愈勇。

他開始反思，之前給太后送的東西，油炸的，不吃。燒烤的，不吃。咸口的，不吃。甜的酸的，都不吃。

這時候也沒辣椒，要不然王方高低得給她弄個火鍋。

沒有人可以在火鍋面前說不。

香的不吃，難不成吃臭的？

給她送坨屎去？

那王方當天人頭就落地了。

等會兒……

王方腦海中靈光一現。

臭的……

還得又臭又好吃……

那可不就是……

王方一拍手，立刻動手準備食材。

前世他別的不會，在吃上可謂是行家，背上個幾千道菜的菜譜，不成問題。

——

一盤臭豆腐，要多臭有多臭，從絳紅居一路臭到寶慈宮。

王方在絳紅居等著，等高太后會不會又把菜給送回來。

沒準兒這回會來把自己給罵個狗血淋頭。

或許還得賞一通板子呢。

敢把這么臭的東西給太后吃，不要命了！

王方蹲在廊下臺階上，左等右等，愣是沒等著人來。

？！

成了？

他有些激動，但還沒有完全激動。

一直等到過了飯點兒，寶慈宮的太監才把食盒給送回來，臉上也笑盈盈的。

不像前幾天，耷拉著臉，臉色比苦瓜還難看。

“王將仕。今日的膳食，太后很喜歡。”

王方咧嘴笑了。

好家伙，怪不得御膳房做的都不喜歡，敢情是喜歡吃臭的！

“大娘娘還問，今日這道菜叫什么？”

“叫……”

王方想叫臭豆腐未免有點兒太掉價了。

“叫墨酥香。”

“墨酥……香？”

太監忍不住噗嗤一笑。

“這東西啊，聞著臭，吃著香。尋常飯菜，都是一聞就知道香，那有什么意思。非得靠自己品嘗出來的香，那才是真的香。”

讀書人的歪理就是多啊。

太監尷尬一笑，又說道。

“大娘娘很喜歡這道菜，說要好好獎賞您。”

太監說著，拍了拍手，又有兩個太監，抬了一口大箱子進來。

箱子打開，里面金燦燦的元寶，差點兒亮瞎王方的眼睛。

俺滴娘哎……

給也不至于給這么多吧！

王方財迷屬性立刻啟動，捧著一塊一塊金子銀子，愛不釋手。要不是這里人多，他恨不能一頭進去扎個猛子。

“這些都是給我的？”

“當然。”

王方咳嗽了一聲。

“太后是不是要我去殺人啊？”

“將仕何出此言？”

“嘶……”

王方撓著頭，滿臉不解。

“微臣實在是想不通，一盤臭豆腐而已，也不值這些錢啊……”

太監呵呵笑道。

“豆腐不值錢，可太后的好心情值錢啊。您不知道，為了太后用膳，小廚房那些廚子都愁得快上吊了，官家發話，說太后要再不滿意膳食，就把那些廚子全殺了。您這盤豆腐，不光哄了太后高興，還救了那些廚子的命哩！您說值不值錢？”

“啊……哈哈……”

王方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是好。

“太后說，您什么時候有功夫，就去寶慈宮一趟，陪她說說話。”

“豈敢讓太后等微臣，太后什么時候要微臣去，微臣去便就是了。”

太監聽言，滿意地點頭笑道。

“既然如此，那今晚晚膳，將仕就去寶慈宮如何？”

“是，我再給太后做一盤臭……不，墨酥香去。”

“哎。”

太監笑呵呵地告辭離開。

王方比了個耶的手勢。

一血馬上成功拿下！

——

入夜，王方來到寶慈宮，照舊伺候高太后用膳。

高太后的態度，顯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嘴上的笑容，從王方來就沒消失過。

吃完晚膳，高太后有抄寫經書的習慣。英宗死了之后，她就一心要做心如死灰的太后了。當然，這也是她唯一的一條路。

往常都是她自己默默地在書房抄寫，今晚不一樣，有王方在一旁給她磨墨。

王方磨好墨，就靜靜地站在一邊，看太后寫字。

他看似看得很認真，其實太后寫的什么波若波羅，什么羅漢菩薩的，他一個字也沒看懂。

“看不出來，你年紀輕，心里卻靜。”

王方笑道：“原本心不靜，看太后寫字，不自覺心就靜了下來。”

太后溫和一笑。

“你這張嘴，怪不得官家喜歡你。官家說你學識淵博，不知你之前都是跟著誰讀書？”

“回太后……微臣沒讀過書，不過跟著父親還有兄長，粗識得幾個字罷了。”

太后聽言，皺起眉頭。

“粗識幾個字，能寫出那樣的文章？能有那樣的見識？”

王方只是微笑，不再回應。

太后輕嘆一聲。

“不過么，讀書也未必有什么好處。像哀家，就吃了讀過書的虧。”

王方想，讀書有什么好吃虧的？

太后將毛筆輕輕放下，有些疲憊地揉著額頭。

幾十年的經歷，走馬燈一般，歷歷浮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