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嘴上雖然不說，但行為已經證明了一切。

不一會兒，一碗冰淇淋，已經全讓她給吃光了。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有些像冰乳酪，口感卻更綿軟，也更清涼些。”

王方道：“回太后的話，這是一種西洋零食，名叫冰淇淋。”

“西洋？”

高氏聽言，不禁有些嘲笑。

“想不到那等蠻夷之地，竟也有此等新奇之物。”

“大娘娘愛吃就好，心情不好的時候，吃一些甜食，心情會變好的。”

高氏閉著眼睛，點頭道。

“心情確實好了些，但天天吃這些，豈不生病？”

王方聽言，笑問道：“微臣斗膽，敢問是什么讓大娘娘如此生氣啊？”

“還能因為什么。”

高氏指著桌上的飯菜，皺著眉頭，滿臉嫌棄。

“你看看這些飯菜，是人吃的么，小廚房真是越來越不用心了。”

王方看向飯菜，十八個碗，松鼠桂魚，油燜大蝦，燉鹿肉，酸筍雞皮湯等等，十分豐盛。

就這還吃不下去？！

真燒包死咧。

他偷偷看了眼太后，心想，您該不會是更年期了吧……

不過這倒也是個機會。

王方在高氏身邊，溫柔笑道。

“原來太后是吃膩了宮中的飯食，這好辦，您想吃什么，微臣給您做，可好？”

太后抬眸看著他，竟有些期待。

“你還會做飯？”

王方嘿嘿笑道。

“只要您想吃，沒有微臣不會做的。”

高氏抿嘴一笑，竟有些像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其實她年紀本來就不大，三十出頭而已。

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無限寂寞，也只能寄托在別的東西上了。

比如吃食，高氏對吃的十分講究。

換句話說，誰能在吃的方面討她的歡心，那么這個人在她心中的地位，基本上就不可動搖了。

“哀家也沒什么要求，只要新奇些就好。你果然給哀家做出好吃的，哀家就好好賞你。”

王方趕緊作揖。

“是！那……今晚微臣就來大娘娘這里做飯？”

“算了，今晚不必了，哀家還有事。你明日來吧。”

“是。”

——

皓月當空，萬籟俱寂。

御花園蓮花池，靜影沉璧，浮光躍金。清風徐來，水波不興。一葉小舟，輕浮其上。

舟上，二人對坐。

“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拔刀吧。”

“沒有刀。”

“你的刀呢？”

“手中無刀，心中有刀。”

“好，那就出招吧！”

“石頭剪子布！石頭剪子布！”

“又是我贏了。”

王方長呼口氣，一臉嚴肅。

“請聽題。要把大象放冰箱，總共分幾步？”

神宗面無表情。

“三步。”

“哪三步？”

“第一步，把冰箱門打開。第二步，把大象裝進去。第三步，把冰箱門關上。”

“下一題，動物園里開動物大會，哪個動物沒有到？”

“大象沒有到。”

“為什么？”

“因為大象還在冰箱里。”

王方神情激動。

“恭喜陛下，經過不懈努力的鍛煉，您的智力已經以每小時八十邁的速度飛速躍進，要看就要撞車了！不過不要緊，因為您的腦筋，已經會急轉彎了！”

神宗輕輕點頭。

“王愛卿，朕準備將你出的這一套智力測試題在市面上刊印，讓孩子們從小就鍛煉智商。不知這本書取個什么名好呢？”

“回官家，就叫《腦筋急轉彎》吧。”

“好！就叫《腦筋急轉彎》！”

“啟奏官家，微臣接下來還準備創作《十萬個為什么》《王方童話》《王方寓言》等一系列兒童讀物，供我朝孩童閱讀，啟發民智。教育要從娃娃抓起。”

“那……朕封你當翰林學士？”

“啟奏陛下！”

王方毫不猶豫拒絕。

“微臣此生只愿如閑云野鶴，效法陶淵明采菊東籬下。若陛下執意讓臣為官，微臣立刻跳進這蓮花池下！”

“行行行。”

神宗無奈。

“都依你，都依你。”

好家伙，這里就自己和他兩個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自己把他推下去的。

神宗躺在船板上，翹起二郎腿，盯著天上高高掛著的月亮，月色朦朧，他的心境，也漸漸空明起來。

“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朕很久沒有這么清凈過了。王愛卿，以后朕的晚飯就去你那里吃好不好？”

“請問官家清凈和在臣那里吃飯有什么關系嗎？”

“至少沒有那么多人盯著朕啊。”

神宗打了個呵欠。

“福寧殿一共有一百六十個太監宮女，有一百個是太皇太后的人，其余六十個是太后的人，每天朕說了什么話，吃了什么飯，見了什么人，甚至寵幸那個妃子，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全都知道。”

好家伙，活人監控啊。

還是全天候，二十四小時的那種。

王方突然覺得皇帝很可憐。

“那……黃都知也是……”

神宗冷哼一聲。

“黃平在宮里三十多年，先伺候的是仁宗，太皇太后是仁宗的皇后。慶歷朝侍衛宦官逼宮造反，太皇太后就是派的他出宮報信。你說他是誰的人？”

王方聽言，沉默片刻，又嘆道。

“其實當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事吧？沒有真心，沒有親情，連最基本的自由也沒有。”

神宗沒想到王方竟然能理解自己，心里一暖，輕輕拍著他的肩，微笑道。

“入宮這么久，你總算說了句人話。”

王方輕輕搖了搖頭，隨后趴在神宗臉上，低聲道。

“那官家，微臣幫您，把那些討厭鬼都給趕走，怎么樣？”

“趕走？”

神宗坐直身子，眼中有了亮光。

“怎么趕走？”

“關鍵是要解決三個人……就看官家您，狠不狠的下心了。”

神宗眸色一凜，看著眼前這個面含微笑的清秀少年。

微風輕輕吹動少年的碎發，少年眸中，好似月光一般澄澈。

但其深處，卻好似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神宗心里咯噔一跳，說不出是個什么感覺，張了半天嘴。

“這種話，你也敢跟朕說啊。”

“總得有人說。”

王方偏轉目光，看向岸邊。

“況且微臣也不光是為了官家，更是為了不讓大宋朝的百姓吃二遍苦，遭二遍罪。”

略一停頓，王方語氣凝重了不少。

“還有我爹，我爹今年四十六了，他一輩子的心血都在新政上……我可不想看到他心血付諸東流的場面。”

話說完，連王方自己都有些恍惚了。

在他意識里，自己還是現代人，早晚是要回家的。

可現在，他到底是穿越而來的現代人，還是在土生土長的宋朝人，自己也說不明白。

二十年，至少也能培養出一點感情來吧。

他是王方，也是王方。

王方嘆了口氣，不去想這些事。他總是這樣，遇到想不明白的事，干脆拋諸腦后不去想，免得心煩。

小船離岸邊越來越近，岸上有個亭子，亭子里面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正在說話。

“誰？！”

王方下意識大叫一聲，那兩人聽見，匆匆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