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三年正月,洛陽城的護城河結著薄冰,蘇寒的快馬踏碎冰面,濺起的水花在甲胄上凝成冰晶。他望著城頭飄揚的唐旗,手中攥著從蒲昌海加急送來的軍報——竇建德親率十萬大軍已過黃河,前鋒距虎牢關不足五十里,而洛陽城中糧草僅夠支撐二十日。
“蘇先生,大將軍在中軍帳等候。”李世民的親衛(wèi)接過韁繩,蘇寒注意到對方腰間掛著的牛皮箭囊,正是碎葉城冶鐵坊打制的改良款,雖無任何“魔法”,卻因淬火時加了胡楊堿,刃口比尋常箭矢鋒利三分。
議事帳內,李淵的帥案上攤著《河北諸郡圖》,標著竇建德的糧草囤積點“河間郡鄚縣”。蘇寒見過《通典》中記載的竇建德軍制:“建德每戰(zhàn),必自犒勞,與士卒同甘苦”,但后勤全賴河北門閥輸送,遂道:“竇軍雖眾,糧草卻需經太行山麓轉運,若能斷其糧道,旬月內必亂。”
侯君集拍案道:“某愿領五千騎兵,繞道井陘關!”蘇寒搖頭:“井陘路險,竇軍早有防備。”他指向地圖上的“衛(wèi)州黎陽倉”,“大業(yè)年間,此地曾儲糧百萬石,竇建德必欲據之。可派細作混入運糧隊,以‘霉變粟米不可食’為由,誘其改道清水河——”他抽出算籌,“清水河春冰初融,漕船每十里必停,我軍可伏兵于河岸蘆葦叢。”
更關鍵的是洛陽城的堅壁清野。蘇寒參照《齊民要術》的儲糧法,讓百姓將未熟的麥苗碾壓成青汁,混以麩皮制成“麥膏”,既能充饑又便于攜帶。又命人在城外三十里內砍伐樹木,“竇軍善用騎兵,無樹木則難設伏擊,無民居則無處征糧。”
二月初二,竇建德的大軍抵達虎牢關下。蘇寒站在關上,見對方陣營中旌旗如林,士卒皆穿布衣皮甲,卻士氣高昂——這正是《舊唐書》中記載的“夏軍”特點:“建德每平城破陣,所得資財,并散賞諸將,一無所取”。他轉身對李世民道:“可讓降卒混入竇軍,傳言‘唐軍在黎陽倉投毒’,建德性多疑,必親自查驗糧草。”
果然,三日后竇建德命大軍停頓,親率萬余騎兵往黎陽倉方向而去。蘇寒早在此處埋伏的三千弩手,待其進入射程,齊射改良的“三棱箭”——箭頭雖無特殊工藝,卻因工匠嚴格按《考工記》“鋌長五寸,刃長一寸”打制,穿透力比尋常箭矢強兩分。
“報!竇建德中箭退軍!”斥候的喊聲讓洛陽城歡聲雷動。蘇寒卻未放松,他知道竇建德必改道清水河,遂命人在河道狹窄處沉船堵水,“清水河上游有支流名‘濁漳’,水濁多沙,可教百姓用‘投石筑堰法’,引濁水灌竇軍糧道——”他展開手繪的水利圖,“泥沙淤積,車馬難行,糧草必滯。”
與此同時,蘇寒在洛陽城內推行“戰(zhàn)時戶籍簡冊”。凡年滿十六的丁男,皆登記于竹簡,注明“能挽弓”“善駕車”“通胡語”,按技藝分編為“弩手營”“車兵營”“斥候隊”。這并非什么“十進制魔法”,不過是活用唐代府兵制的“三時耕稼,一時治武”,讓百姓各盡其能。
半月后,竇建德的糧車果然在清水河受阻。蘇寒算準時機,派王玄策率兩千輕騎,攜帶從碎葉城帶來的“皮囊水袋”——雖無現(xiàn)代工藝,卻用多層牛皮縫制,內涂蜂蠟防漏,可裝三日水量——繞道太行小徑,突襲竇軍的“黑豆崗”糧倉。
“蘇先生如何知曉黑豆崗有糧?”王玄策臨行前疑惑。蘇寒指了指《隋書?地理志》:“河間郡土宜黑豆,竇軍必借此充馬料。且崗上有廢堡,可藏糧。”這不過是對河北物產的稔熟,并非未卜先知。
黑豆崗之戰(zhàn)大捷,唐軍繳獲黑豆二十萬石,足夠洛陽守軍支撐月余。竇建德被迫后撤,在牛口渚扎營,正是《舊唐書》中記載的“敗亡之地”。蘇寒卻未急于進攻,而是讓士卒在陣前播放《秦王破陣樂》,“建德素重信義,聞樂必思昔日抗隋之情,可動搖其心。”
三月初三,竇建德率軍來攻,蘇寒登上城樓,見對方陣中有人舉著“均田免賦”的大旗——這正是他在關中推行的政策,卻被竇建德借用。他冷笑一聲,命人推出寫滿“唐室新均田令:丁男授田百畝,免役錢可抵租”的木牌,“竇建德雖善收民心,卻未真正厘清戶籍,我軍有完整的戶籍簡冊,百姓知田畝多少、賦稅幾何,豈是虛言能惑?”
決戰(zhàn)前夜,蘇寒親自巡視城防,見每個垛口都備著“檑木炮石”,皆是按《武經總要》尺寸打造。他尤其檢查了“夜叉擂”——一種用濕牛皮包裹的巨大木擂,可砸毀攻城器械,“昔年諸葛亮制木牛流馬,今我等用老匠之法,亦可破敵。”
次日辰時,竇軍的攻城槌撞上洛陽東門,蘇寒一聲令下,檑木炮石齊落,夾雜著百姓捐贈的陶罐——內裝熬煮的馬齒莧汁,雖無殺菌奇效,卻能讓竇軍士卒的傷口刺痛難愈。更妙的是,唐軍在城墻上懸掛“戶籍榜”,凡竇軍士卒投降,即可按籍分田,“昨日已有三百人來降,登于‘降卒第三冊’,可見民心所向。”
戰(zhàn)至申時,竇建德中箭被俘的消息傳來,蘇寒望著漸漸平息的戰(zhàn)場,忽然想起在浙大讀博時,導師曾說“戰(zhàn)爭的勝利,是后勤的勝利,是制度的勝利”。他摸了摸袖中磨損的《通典》殘卷,上面“食貨”篇的字跡雖已模糊,卻化作了洛陽城的戶籍簡冊、黎陽倉的斷糧之計、清水河的筑堰之法。
黃昏時分,李世民設宴慶功,席間舉起酒杯:“先生每出一策,必應典籍,卻又不拘泥于古,究竟如何做到?”蘇寒望著帳外的篝火,火光映著士卒們正在登記新歸附的降卒戶籍,忽然笑道:“不過是讀透了前人的興衰,便知當下的取舍。如均田令需配戶籍,戰(zhàn)必勝需斷糧道,皆非奇謀,不過是讓典籍中的智慧,在現(xiàn)世扎根而已。”
更漏聲中,蘇寒回到帳內,鋪開新的《河北郡縣圖》,用墨筆標注“竇軍降卒安置點”“黎陽倉修繕計劃”。案頭的算籌靜靜躺著,沒有任何魔法,卻記錄著每一粒糧食的調度、每一個士卒的去向。他知道,真正的勝利,不在戰(zhàn)場的刀光劍影,而在讓百姓相信,跟著唐軍,能在竹簡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在田畝中看見自己的未來。
武德三年的春風吹過虎牢關,蘇寒望著東方漸明的天際,忽然覺得,自己不過是將千年前的智慧重新拾起,讓它們在隋末的亂世中重新綻放。沒有高科技,沒有外掛,只有對歷史的尊重與活用,而這,才是最堅實的破局之道。